俊泰有惊无险的经歷这一番折腾后,也没胃口吃麵了;他把门窗紧闭,手握菜刀,坐在无线电旁警戒,就怕黑衣人再度折返!他心想:等一下要是逃不过,那就跟他们拼了!
晚上20点,大伙喝完喜酒回到家后,俊泰把稍早发生的一切,鉅细靡遗的陈述一遍。
「调虎离山之计!」查理若有所思的说:「一开始我还纳闷......今晚怎么小玲会难得出现!听俊泰这么一说,我才想明白,让她回来,就是为了引开我们的注意力!」
小治:「看来那个姓杨的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我们家里还有人!」说完,再把二姊夫「卓东阳」就是杨站眼线一事,告诉大家。
事后大伙合计,认为平房已不安全,但租约尚未到期,一时半刻也搬不走;最后罗排提议,先把无线电机组转移至他与查理合租的街屋那里,因为卓东阳还不知道街屋的存在。
隔天一早,他们开始转移无线电,算上前两次的经验,这次已是第三回了。一个上午的功夫,就把无线电架好,还在街屋楼顶立了一根长天线!与此同时,查理特地去找海川,想打听卓东阳这个人;但海川却避重就轻,简单带过,不愿多谈。
海川口中的「卓仔」,出身自「后埔庄」知名的中医世家,比海川小一岁。卓父过世后,大哥继承中医,二哥继承药房,身为么弟的他没有继承父亲的衣钵,只分得了一些田產。年轻时曾与人合伙,经营过一些小买卖。
查理发现从海川身上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情报,于是再跑去找蔡蓉打听;但这回可就不一样了,她一听到卓仔,是劈哩啪啦的连珠炮,怨个没完!
从蔡蓉口中得知,卓仔这人眼高手低、好高騖远,不肯脚踏实地,整天就只想着赚快钱,发横财!早年与人合伙做生意没搞成,还差点赔光田產!后来又染上赌博,欠了一屁股债!光欠债这事,海川就帮他代偿了不知有多少;后来发现根本无底洞,这两年就鲜少再去搭理他了。
打听到这些后,查理心里就有底了。他认为必须对卓仔设防,并保持距离,起码不能让他知道街屋与无线电的事。隔天,查理索性把私塾收了,以免横生枝节!
12月24日,宪兵队多数士官兵和往常一样,又被派出去支援了。
由于弘爷和阿伟非原建制的兵,所以大部分时间都让他们在营区留守,除非不得已,否则不太会把他们派出去。
昨晚,他们终于把仓库里的枪枝悉数保养完毕,一早趁队部没什么人,偷偷将最后三把t-91步枪放回去;不料,才刚走出仓库,就撞见正在四处找他们俩的老谭!
所幸老谭没有对他们进出仓库一事提出质疑,而是直接问道:「待会要走一趟板桥去支援任务,那地你们俩熟,要不随弟兄们走一趟,你们看得不得行?」
没等弘爷答腔,阿伟立刻答应!他知道每回外派出去,若有幸提早结束,视情况,将有机会赚到若干小时的黑假,反正只要在「么八洞洞」(18点整)前赶回队部就行。于是两人便随老谭所部,一同登上军卡。
到了板桥,下车后才发现,这里不是他们熟悉的江仔嘴;于是弘爷拦下一名路人攀谈,得知这一带叫「后埔庄」。
宪兵队的支援任务很简单,就是随台湾站的干员前去缉拿嫌犯。大部分的活儿都由干员们执行,宪兵只需站在外围,充个人场,壮壮声势,必要时再阻挡一下好事的围观群眾,以防间杂人等妨碍公务即可。
任务还算单纯,没什么难度,弘爷、阿伟两人就随老谭所部站在外围一线警戒、看戏。过没多久,就见干员们从一户合院里头,牵着一列嫌犯出来!他们双手遭粗麻绳捆着,头还罩着麻布袋,就这么让人押上了卡车!
「他们好像是同一家子的人耶......有老有少,怎么连女人、小孩都绑!」阿伟不解的问。
「别多嘴,反正不干我们的事。」弘爷低声告诫。
等嫌犯被载走后,任务也就结束;可这时中午都还没到,两人便随老谭他们开小差去了。
吃过午餐,一行人又来到茶室光顾!对老谭他们来说,这种套装行程,几乎已成了一种例行公事。
一如既往,弘爷招来百合子一起泡茶、喝酒、聊天;只是今天的百合子有些微恙,略显虚弱,似乎是生病了!再瞧她脸上的妆,画得比以前还厚,时不时还会咳嗽两声!
傍晚回到宪兵队,一行人让狄队在大门口逮个正着!
夜路走多,难免撞鬼!不只老谭被狠狠训了一顿,连弘爷、阿伟也遭连坐!当晚,便和老谭他们一起,让人给押进队部号房,关一天禁闭!
弘爷、阿伟在号房待过,这里对他们来说并不陌生,反正也只关一天;可老谭他们就感到特别的鱉屈,被关禁闭不说,连明天的「行宪纪念日」也黄了!开半天小差却赔上一天的假,实在得不偿失。
号房里头依旧人满为患,且狱友多是平民百姓,他们这批穿军装的囚犯一进来,立刻形成强烈对比!
「怎么感觉这里头的人,比上次多更多?」阿伟问。
「台湾站那儿早就关满人嘍,吞不下的全都过到我们这里来!」老谭一脸无奈的说。
「大人、大人、宪兵大人!」突然间,邻间有人用闽南话呼唤弘爷和阿伟。
转头一看,瞧那人的相貌,正是白天被押上卡车的那户人家其中一员!
「宪兵大人,几天前我『捌在』(曾在)江仔嘴蔡家的办桌场上看过你!」那人殷切地说。
弘爷感到不可思议,回道:「这『拄好』(刚好),阁有这款代志!」
那人自介姓「吴」,名「添福」,人称「福仔」,与海川、金富熟识多年,说着说着,竟哭了起来!
福仔语带哽咽地说:「拜託拜託,请你帮阮讲一声,阮毋是共產党,真正毋是共產党!拜託拜託,放阮一条生路......」话没说完,男人突然跪地,不停往地上磕响头,再三拜託!
福仔身后的人犯见状,也纷纷跪下磕头!这一跪,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号房里头所有人犯全都下跪,齐声向弘爷、阿伟喊冤,苦苦哀求!
老谭他们没见过这种阵仗,都看傻了!不禁讚叹:「我说你们哥俩倒底啥能耐,咋全都跪地把你们当菩萨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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