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不好意思,您继续。”
“你知不知道七年前,简暮寒是因为什么才回的江与简氏?”
听到这个问题,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接着传来一声叹息。
“妹啊,哥劝你一句,这原因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许靖生,好不好不是你说了算,我问了,你知道你就说。”
电话那头又叹一口气,于是道:“朝朝,你还记得当年你们谈恋爱的时候,简暮寒为了满足你的心愿,带你回过一趟江与岛吗?”
“记得,怎么了,江与岛回来之后,他出去了半天,是那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聪明,当时简暮寒因为他老妈的事情和简家断了关系,结果他带你回了趟江与岛行踪就全暴露了,他爷爷亲自去江舟找了他,用你的性命作要挟逼他回简氏继承家业。”
“用我,要挟他?”
“是啊,而且还挺好用的,老头子这招一用用了七年呢。”
第69章 先见一面吧
这就是, 她要找的答案。
七年前,是她主动招惹了他,阻止了他解脱自己, 还亲手把他推回了深渊里。
而她, 居然把他一个人留在了原地, 自己拍拍屁股去了国外过自己的新人生,甚至还沾沾自喜,以为她这是在高尚地拯救他。
bloody hell, 她真是有病。
谢逢十怔怔瘫倒在沙发上,大脑倏得一片空白。
此刻, 松软的沙发现在根本无法承受她的重量, 她只觉得身下的皮革软得像一滩烂泥, 正一点一点吞噬着自己,她在变黑,变脏,变得恶心。
皮革沙发的味道真难闻啊,也可能是她自己太难闻, 她忍不住捂着自己的嘴干呕了一声。然后眼泪不知道是因为生理还是心理, 无声无息地就从眼眶里流了出来,源源不断, 带着撕心裂肺的苦。
“朝朝,你是不是在哭啊,你别难过啊,哥跟你说,简暮寒走这条路也是他自己的选择, 跟你他妈没关系啊!”
许靖生大概是听到了什么动静, 立刻大声在电话那头喊了起来。
可开了免提的手机被谢逢十放在了茶几上, 和那些信放在一起,离现在的她很遥远很遥远,任何的开导对此刻的她来说都没什么用了。
她是恶魔,她是有罪的,她亲手把一个即将要获得解脱的人推回了地狱里。
“哥,怎么会没关系呢,是我害他变成这样的。”
一听到谢逢十说出这句话,许靖生瞬间急了起来,电话那头就连珠炮似的说出了一串话:“谢逢十,你丫说什么胡话呢,你害他什么了?
“哥,哥跟你说啊,要是没有你出现,简暮寒才他妈算是真完蛋了!
“朝朝,你是他活下去的希望啊,草,这么说也不对。。。嘶。。。
“喂,谢逢十,你还在不在听啊,你别觉得简暮寒现在这样都是你的错,他现在活得怎么样了,他妈活得比谁都快活,简家那个几个老不死的早就奈何不了他了,他现在可是老大,我跟你说,那孙子就是矫情,就他妈是贪你知道吗,明明知道自己适合走什么路了,又觉得自己走的那条路不光彩,不就这点儿破事儿嘛,八年了还过不去,我呸,你别。。。”
许靖生的话戛然而止,空气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谢逢十往那茶几扫去一眼,手机屏幕黑乎乎的,像是死了一样,原来是电量不足自动关机了。她轻笑了一声,脑海中自动浮现出了许靖生被她莫名其妙挂断电话后,那暴躁得没处撒气的模样,又笑着摇了摇头。
到底是她哥,有事了还是站她这一边。
其实她也不知道刚才许靖生那番危险发言自己到底是听进去了多少,可能一点都没有听进去,但他说的话,她确实一句也反驳不出来。
因为他们两个关心的,根本就不是同一个问题。许靖生对她的安慰,不过是在偷换概念。
许靖生在努力证明她是没有错的,而她害怕的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弥补自己的错误。
要怎么弥补呢,谢逢十不知道,她不知道一个自我厌弃的人应该如何被拯救。
“都这么晚了,还没睡呢?”
就在这时,本应该已经在睡美容觉的苗可出现在了谢逢十面前,很清醒,穿着睡衣却毫无睡意。
“你怎么下来了?”
谢逢十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来抱抱。”
苗可微笑着朝她抬了抬下巴,然后张开手臂,俯下身子给了她一个很紧很紧的拥抱,
在被拥抱住的一瞬间,谢逢十感觉到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填满了,那一刻,她清楚地知道,她即使再无力,也会有人帮她撑着了。
“哭吧哭吧,有姐们儿在呢。”苗可轻轻拍着谢逢十的背,任由她在自己的肩头放声哭泣,“天塌了姐们儿也给你顶着。”
就这么一句苗可总挂在嘴边的话,此时此刻却把谢逢十听感动了。
“苗苗,我爱你,没你我可怎么活啊。”
谢逢十一边说着,还一边又哭又笑,甚至还吹出了鼻涕泡,她知道她现在应该是丑死了。
“嘢,你怎么还吐泡泡呀,上辈子是条鱼吗?”
苗可一边毫不收敛地嘲笑了她,又一边帮她扯纸巾擦眼泪。
-
不知道两个人在地上待了多久,谢逢十逐渐稳定了一些情绪,又被苗可拉着坐回了沙发上。
“你都知道了吗?”谢逢十一边擤鼻涕一边问道。
“差不多吧。”苗可点了点头,“那大叔被你挂了电话就来找我了。”
谢逢十听苗可脸不红心不跳地提起了许靖生,回头看了她一眼,将手里的纸巾团成团扔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忽然问道:“你和许靖生发展到哪一步了?”
“我去,什么,什么哪一步啊?”苗可被她的话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双手交叉抱住了自己的胸,“我们不是在聊你的事儿吗?”
谢逢十看着她,淡淡挑起一记眉,反问:“我都无心插柳了,我还不能关系一下这棵树现在长成什么样了吗?”
“这个这个嘛,嗯。。。”苗可有些心虚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抱着臂的手指疯狂敲击着,“也没怎么发展吧,就是他约我过几天吃饭,我还没答应。”
“都这么多天了,才到这一步吗,不太像你。”谢逢十闻言面露意外之色,又在苗可想要反驳她之前,主动结束了这个话题,“行了,你的事我们以后再说,现在先说我的事。”
说完,谢逢十先一步转回头,盘起腿抱起臂,倾身靠到了身后的沙发背上。她凝望着客厅上空的豪华水晶吊灯,有气无力地长叹一声。
“苗苗,你说我应该怎么办呢?”
苗可看了她一眼,也学着她的样子靠到了沙发背上,又有气无力地长叹一声。
“能怎么办呢,先和他见一面咯,见了面,一切都好说。”
“可我要是见到他,什么都说不出呢?”
“那就亲他,不行再睡他,反正我感觉这简帅哥一看到你,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苗可,你这建议还真是简单粗暴,我谢谢你。”
“不用谢啦,大道至简嘛。”
-
没错,见了面,一切都好说。
可首先是,要能见到面。
第二天一大清早,谢逢十特地按照简暮寒的作息早他半小时起了床,为他做好了爱心早餐,想着主动去他家里和他见上一面。
可她按了半天他家的门铃,到底都没有人应答。她猜想他可能是公司里有事所以昨晚就没回家,于是改变了主意打算下午去公司接他下班。
人有了心事就是会难以集中注意力,甚至会连回笼觉和午觉都睡不好,好不容易熬到了简暮寒下班的时间,她精心打扮了一番开了车去了他公司找他,结果陈良告诉她,简暮寒自从前天晚上从泰国回来之后,把公司的事情交待完,人就不见了,连手机也关了机。
二十八岁了,还玩失踪吗,谢逢十有些惊呆了。
但她好像知道他躲到哪里去了。
今天是十一月二十一号,樊梨花的忌日。
-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又到这一天了。
简暮寒坐在母亲的纹身工作室里,望着店外,刚下过雨的那一角天空,神情空洞。
江舟,又下雨了,就和那一天一样。
如果那天他没有听母亲的话,没有为她出门去买那些色料,也许那之后的事情就不会发生。如果不是因为那天那场突如其来的阵雨绊住了他的脚,也许他还来得及抓住她。
可那好像就是母亲的心愿,她只是想解脱而已,那个时候,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东西了。
所以,应该更早一些。
如果他当年他能求爷爷让母亲回江舟参加岚阿姨的葬礼,也许母亲就不会被送去那个该死的地方。如果他早点发现母亲的不对劲,每天多抽出一点时间来陪她,也许她就不会难过到生病。
可母亲好像从来都没有快乐过,或者说,他从没有见过母亲快乐。他看到的母亲,总是端庄大方的,脸上带着和善的微笑,对公婆长辈兄嫂温顺尊敬,对丈夫体贴温柔,对儿子慈爱宽容,她似乎永远都不会失态。可他知道,那根本就不是母亲本来的样子,她早就丢失了自己。
所以,应该更早一些。
如果他能不那么聪明,不做什么该死的继承人,也许他们就不会要求母亲去做那么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
但如果他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那么以上这些如果就都不需要发生了。
所以,应该一切都是他的错。
烟在他指间燃烧着,一点点逸散到空气中,与那闯进屋子里的雨后雾气融合在一起,然后疯狂又肆意地裹挟住了他。
那一刻,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在呼吸,只是觉得世界在远离,他感受着前所未有的孤独。
可他为什么会觉得孤独呢,明明以前的每一年的这一天,都是这样度过的。可能是因为他原本有了奢望,而如今奢望消失了。
简暮寒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身影,美丽,自由,永远积极。可她也在离自己远去,她也终究不属于他。
她不该属于他的,鸟儿是需要去飞翔,而不应该和他一起沉没在深海里,那对她不公平。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舍不得。
他好想看着她一直飞,只要能看着她一直飞,他就已经满足了。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有一只鸟儿向他飞了回来,离他越来越近了。
不,他没有在做白日梦,是她回来了。
“简暮寒,好好的,跑这儿来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