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芥子囊里把他那份给他,沈寂之接过,眉眼舒展开来:“多谢。”
其实他们身体非常好,这些药也不打算现下喝,先放着,日后万一又过度使用丹田灵力,这些药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简欢想,这就叫未雨绸缪。
楚楚和牛牛四天后便彻底好了。
一帮孩子并不清楚自己的经历有多危险,身子好了有精神了,他们便恢复了熊孩子的天性,每日在院里跑来跑去,你揪我头发我抓你脸,时不时就要哭一个。
药师们头疼不已,催着红玉和简欢他们,赶紧给人送回家。
虽然现下的江府很不错,免费供吃供喝,但简欢和沈寂之还是心系赏金。
药师说孩子好了后,两人便打算明日一早就带着孩子们先回青龙城。
下午时分,简欢一如往日般在后花园修炼,有个弟子朝她跑来:“简欢师妹!”
简欢跳下竹竿,认出对方是和白迎师姐一起来的玉清派师兄,这些日子一直帮羽青跑腿。
她问道:“师兄,可是有何事?”
对方回:“羽长老在后山阵地,让你现下去找他。”
简欢踩着竹竿子摇摇晃晃落地时,羽青正站在阵地的宅门外。
他仰着头在看牌匾上的‘江府’二字。
听到动静,他看过去一眼,刚好看见简欢收了竹竿子。
羽青下意识看了看自己身侧浮动的碧绿如翡翠的竹节,再看了看简欢那根褐黄色的竹竿子,不由问:“你这从哪里来的?”
简欢爱惜地擦擦竹竿子:“我从扫帚上拔下来的。”
羽青:“……”
羽青只能安慰她:“好好努力,我们符修甜头都在后边。”
“嗯!”简欢颔首,“羽长老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羽青回过头:“听白迎说,你和沈寂之明日一早离开?”
简欢:“对。”
想了想,她又道:“我们先把孩子送回去,怕他们家里人着急。之后有可能还会回来……”
羽青不解:“你们还回来做什么?”
简欢一窒:“……”
这里毕竟,免费提供膳食呀。
但简欢自然不可能这么说,她道:“我怕还有事需要我们帮忙。”
“那倒不必。”羽青拒绝,“这边也差不多,过个两三日,我们也要散了。”
简欢:“啊?”
羽青看她,失笑:“我怎么看你,觉得你还有点不舍得散?”
“没有,我只是觉得有些突然。”简欢一本正经,“事情都查好了吗?”
没查好怎么能散。
“能查的都查得差不多了,其他再查也查不到的。”羽青抬脚,朝江家旧宅走去,简欢跟上,他娓娓道来,“一百年前,魔族肆虐,我们各大门派联手把魔族清剿。至此之后,魔族几乎销声匿迹,各大门派也因此有所松懈。不曾想魔族一直躲在暗处里筹谋。这次若不是你和沈寂之查到渔江城,我们也不知事情到了这般严重的地步。那阵法,这十六年来给魔族提供了多少有天赋的下属,实乃不敢细想。”
魔族利用齐婉的阵法,一来给魔族输送人才,二来还能赚大笔灵石,供魔族活得滋润。
简欢没插话,一路安静地听着。
“魔族很谨慎,没给我们留下太多信息。他们安排在此地的人手,全部自爆而死,我们有两位镇抚司的修士因此重伤。”羽青轻叹。
简欢问:“那魔族,就这么放任不管吗?”
“自然不会。”羽青摇头,“各大门派回去后修整一二,会联手前往暗渊探查。”
天地间,阴阳互根。阳在阴不息,阴在阳不离;孤阴不生,独阳不长。[注1]
故有灵力充沛的山林湖泊,自然就有魔气缭绕的暗渊。
暗渊位于九州各地,如海上岛屿,大小不一,数量无穷无尽。
大的暗渊百年前便被修仙界大能们封得差不多了,但中小的太多,封不完。
简欢点了点头,她停下,思索片刻,委婉提醒道:“羽青长老,我总觉得,魔族都能扎根在渔江城,那是不是他们也能安排眼线到各大门派呢?”
就像书里的她一样,这不可不防。
“这个我们也有想到。”羽青,“此次回去后,我会着手研制新的照魔镜。这些年魔族有了些许变化,以前的不管用了。”
这才让魔族在暗中滋长了这般久。
“对了。”又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的羽青这才想起正事,“我找你来,是想和你说,你和沈寂之之所以昏厥,估摸着是地果树干的。当然,这是其他门派长老的看法,我也不敢保证。”
“苏田师兄有和我说过。”
简欢遥望着墙外地果树之前在的地方,那双眼里藏着几分微光。
此事,还是不太对劲。
当时她和沈寂之就站在树下,仰着头看着它。
它的树枝要怎么弯过来,从背后打昏他们?
最重要的是,那果冻泥还在她那。
但这事简欢没和羽青提。
“那就好。”羽青别过头,“我这没什么事了,你走罢,我们门派见。”
“好!”简欢放下她的竹竿子,脚尖轻踩上去,双手起势,人就摇摇晃晃上了天,刚想往山下飞。
羽青摇头失笑,忽而想起什么,又道:“简欢,等等,还有一事。”
竹竿子上的简欢:“……”
好吧,她习惯了。
羽青长老的符课,有时候他说结束,脚步快的弟子都到门口了,他又把人喊回来。
简欢只能艰难掉头回去。
羽青一时也没说什么事,他带着简欢继续朝旧宅里走,边走边想起一些往事。
……
那年,羽青和齐婉同简欢一样,也是一年生弟子。
齐婉当时叫齐晚衣,齐晚衣才是她的真名。齐婉这个名字,是和江成离开玉清派,隐姓埋名后改的。
那一届的符修,羽青和齐婉是让长老们最看好的两个。
不过羽青一步步照着玉清派的符修走,齐婉却固执地走上了研制邪阵的不归路。
其实开头几年,他和齐婉关系还不错,两人对符阵都很有天赋,交流起来也快。
说起来,齐婉和江成能一起,和羽青脱不开关系。
羽青和江成被分在同一个院子。
齐婉经常跑来和羽青一起讨论符阵,认识了江成。
可终究,羽青和他们还是有了分歧。
某一天午后,齐婉来找他:“我有一个很好的点子,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试试?”
羽青问:“是什么?”
齐婉:“我想研究一个阵法,能让人泡进去,渐渐从大人变成孩童模样,再变成未出生的样子!”
羽青一听就觉得不对劲:“你这个阵法,太泯灭人性了。”
万物生长,遵循天地间的规则。齐婉这是逆了天地,灭了人性。
“我想知道人没出生前,在娘胎里的九个多月,是什么样子的。”齐婉,“羽青,你不好奇?”
羽青摇头:“不好奇。”
羽青又想了想,劝道:“你这个想法还很危险,后患无穷。你怎么能保证没有人会用它来做坏事?晚衣,别再继续往下,停住罢。”
“你不愿意就算了,没必要这样说!”齐婉甩袖离开。
门外,江成等在那里,女子也不停,越过江成跑开。
江成回过头,不好意思地朝羽青一笑,拱了拱手,追了上去,唤道:“晚衣,晚衣你等等我……”
之后齐婉又来找羽青几次。
羽青每回都告诉她:“我觉得这个阵法有违人性,你的想法自始至终就是不该有的。”
三番两次被拒,齐婉不再来找,甚至路上看见羽青,就冷哼一声远远避开。
之后羽青下山历练,也再没见过齐婉。
等羽青历练回来,听其他人说,齐婉已经被掌门劝离了玉清派。
……
羽青停在齐婉和江成的卧房前,轻叹。
齐婉做了太多恶事,死不足惜。那些死去的无数孩子,痛失孩子的父母,那些傀儡人,越来越壮大的魔族,都是她造的孽,是她生生世世都还不完的债。她从根就是歪的。
只是羽青有些感慨,若是当年,他作为好友多点耐心,多劝劝。门派也不是劝说无果,就把人劝离,而是多加引导,时刻预防,一有不对就将齐婉拿下,是不是这惨案就不会发生?
终究,他们玉清也没做好。此次回去要和掌门谈一谈,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此事,就先从面前的年轻弟子开始。
羽青开口,谆谆教导:“简欢,你我当以齐婉此事为鉴。说守道心不是嘴上说说,说句我的道心永远不会变就行的。若你道心够正,你当能知你即将做的事会衍化出什么成果。守道心,要能克制自己的喜好,做对的事,远离会对以后造成未知伤害的事。这是其一。”
“其二,修炼一途岁月漫长,总会遇见身边亲友逝去。伤心难过是必然,但这不能成为你伤害他人的缘由。我们修士有高于普通百姓的天赋,当以自己的能力去保护他们,而不是用自己的能力去伤害他们。齐婉此行,玉清派以她为耻,天下所有符修以她为耻。简欢,这些你可能懂?”
简欢微愣。
她偏头,看向羽青,神色十分认真,一字一句道:“羽青长老,我懂您的意思。您的这番话,我会记住的。”
第二日一早,江府临时开辟出的膳堂,简欢一行人坐在靠里的桌上,在用早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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