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宁舒越想越委屈,情绪一下就上头了。四爷听着声音不对,小心地握着她的肩膀把人掰过来,就见她眼中泪光闪闪的,竟是委屈哭了。
她没有涂脂抹粉,一张脸上素净剔透,像是块易碎的水晶,有种天然去雕饰的美,这一含泪更是梨花带雨的,可怜得不得了。
“哎哟,这是怎么了?”在一块这么久,四爷还从没见过她掉眼泪,即便是生病那时候再难受她也没哭过。
这一落泪他只觉得心都要碎了,什么也顾不上,只是抱着边哄边给她擦眼泪,“好好好,你想吃什么都行,不哭了好不好。”
耿宁舒立刻哽咽着道:“我要吃辣锅子!”
“行,就吃辣锅子,咱们现在就吃。”四爷冲核桃使了个眼色,核桃领会了意思点了头亲自去膳房吩咐,少放些辣椒在里头,微辣也是辣嘛。
袁有余也为这事儿发愁呢,听到这消息如蒙大赦,立刻动手。耿宁舒喜欢吃火锅,点的次数也多,他早就把材料都放在一块随时备好的,直接上锅炒香加水就完成了。
闻到火锅的香味耿宁舒这才肯下床,坐到饭桌前也不用四爷叫,自己拿了筷子就开始涮菜。
两口肉一口菜,四爷看她跟个小松鼠似的嘴里塞的鼓囊囊,好笑道:“怎么肚子里怀了个孩子,自己也成孩子了,吃不到东西就哭。”
耿宁舒面上微微泛红,现在回想起来也有些丢脸,她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回事,情绪一上来就忍不住。
核桃担心主子爷会觉得这点小事也值得主子这样,笑着道:“夫人说她当时怀着主儿的时候也是这样,上一秒笑了下一秒就哭,脸儿跟七月的天似的变得快。”
耿宁舒记起上辈子看到的科普,这是身体里激素水平的变化导致的情绪波动大。那就不怪她了,怪他的娃。
好一阵子没吃到香辣味儿,她胃口大开吃得肚子饱饱,心情也跟着好了,正巧府医来请脉,她就问:“我记得医书里写过,吃点辣的不会影响孩子,是不是这样?”
府医只好如实道:“耿主子一向是吃辣的就无大碍,只要不是辣到难受的就可以,要是出现上火的症状就不能继续吃了。”
耿宁舒挑着眉去看四爷,他真是拿这小姑娘没办法,只好吩咐下去,“以后你们主子想吃什么就吃吧,只要不是太过分的都行。”毕竟要是她心情不好,肚子里的孩子也没法养好。
耿宁舒立刻高兴了,跟他保证,“我肯定超乖的,就是尝个味道,绝不吃太辣。”
吃食上得到解禁,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她脸上都笑眯眯的,四爷看着就有些不忍和自责,比起李氏怀孕时候作威作福折腾其他人,她只是想吃点爱吃的东西而已自己也要拘着,实在不应该。
耿宁舒气了大半天,精神不济很快就睡着了,四爷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腹,还是平坦如初没有一点起伏,也没有任何动静,可他面上的笑意不自觉扬起。九个月以后,他期盼已久的这个孩子就会出生了。
不论是男是女,只要是他和宁舒的孩子,就是最好的。
第122章
福晋那边听说耿宁舒闹着要吃辣,将手中难闻的补药一饮而尽,“想吃辣的好啊。”
酸儿辣女,生个小丫头片子出来就是再得主子爷的宠又能如何呢,到时候不过是泼出去的水罢了。
不过耿氏狡猾得很,也可能是故意放出的假消息,好让自己和其他人放松警惕呢。
福晋饮了一口蜜水去掉嘴里的苦味,吩咐瑞香,“明儿她们来请安的时候,矮桌上放盘杏子,蜜饯碟子里头加点酸梅。”
四爷早就发过话免了耿宁舒的请安,不过她每回还是会去,否则武格格难免要被她们欺负。再说了,现在开会的人也没人敢对她怎么样,去看看戏调剂下心情也是好的。
一路上春意渐浓,湖边的柳树抽出了新芽,枝条上嫩生生的绿看得人神清气爽,耿宁舒忽然想到,“这时节野菜是不是该出来了?”
白果回忆了一番,“算起来是到时候了。”
“那让袁有余明天做个香椿炒鸡蛋,晚上做荠菜饺子。”耿宁舒想到就有些馋了,这年头没有大棚,也只有当季才能尝上这一口鲜,得赶紧的。
张嬷嬷一向是不管她吃什么的,只觉得这位侧福晋真是有意思,有了身子不是每天鲍参翅肚燕窝人参的养着,平日里吃得不奢华就算了,现下还琢磨起这等穷苦人家的吃食来。
耿宁舒看着湖里活力四射的小鱼,有些遗憾,今年看来是没法跟小龙虾相见了。
到了正院里,她刚坐下就发现今天李氏看她的目光就带着点幸灾乐祸。
李氏从果盘里拿起了一个杏子说道起来,“这府里采买的奴才也不知怎么干的活,这回的杏子看着个头挺大吃着酸的很,也不知道是哪个犄角疙瘩种的货色,我看啊只能晒酸杏干了。”
说着她就点了耿宁舒,“对了,耿妹妹这月份正是害喜的时候吧,吃这个倒是正好,不来一个吗?”
这人会有这么好意?连白果都知道不能吃,耿宁舒拒绝了,“我不爱吃酸的。”
李氏一脸惊讶道:“这倒是奇了,我当初怀弘昀弘时的时候,可都馋酸得不行,你这不吃酸的……”
耿宁舒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她就是想挖苦自己怀的是个女儿,还要拐弯抹角兜这么大个圈子。
她当然知道生儿子更好,毕竟老四家是真的有王位要继承,不过孩子的性别是爹决定的,嘲讽自己这个当妈的干什么。
耿宁舒冲她笑笑,“那李姐姐不如多吃些回忆一下那个感觉,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体验了。”
“你!”李氏没想到她居然还能反过来嘲讽自己,一张脸气得皱成了酸梅干。
福晋等她们说完才走出来,“在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李氏不愿让她看了笑话,重重把杏子放下,“随便说几句罢了。”
福晋把这些都听在了耳里,见没打击到耿宁舒也就没有继续问下去了,说了一通最近府里的事情,又关心道:“眼见着天气暖和起来,早晚还有冷意,大家还是要注意保暖,免得染了风寒,特别是耿侧福晋。”
不过是套话罢了,耿宁舒点头应下。
福晋又说起,“这时节照往常是要去别庄踏青的,不过主子爷忙着操心南巡的事情,就暂且不办了,扩府之后北边的大花园也建好了,正是春暖花开的时候,有兴致的也可以去那边赏花放纸鸢。”
听到南巡,李氏就开口接话了,“既然耿妹妹有了身孕,这南巡应当没法去了吧,不知福晋要换了谁去呢?”
众人就见耿宁舒的眉头一下就皱了起来。这些天她被肚子里的小东西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完全忘记了这件大事!
“妾身先行告退。”耿宁舒急匆匆地起身往外走,武格格很是担心,可她不能中途退堂,只能看着耿宁舒有些失魂落魄地回去了。
李氏看到她一副遭受打击的模样得意非常,自己总算占了一次上风!
出了正院的门,耿宁舒就叫白果,“把章安泽叫过来。”
府医早晨刚给她把过脉,这会子又来叫,可把章安泽吓了一跳,“是主子出什么事了?”
见白果摇头他才松了口气,到了雪绿阁,耿宁舒把手一伸,“你先把脉。”
等他号了脉,她才问:“你如实说,我这身体能出远门吗?”
章安泽就知道是问能否去南巡的事,会把自己叫来这么问肯定是想去的意思,可站在医者和她的角度还是不得不泼凉水,“主子您虽然身子康健,毕竟月份太小,保险起见还是不出门为好。”
“我知道了。”耿宁舒叹了口气,那只能不去了,孩子比玩重要。
上辈子虽然见过很多孕期出门玩的例子,也知道小心些问题不大,不过在这还是算了。要真去了,不仅是德妃,就连万岁爷那边都会认为自己不识大体,到时候影响了四爷就不好了。
核桃小声把梁氏之前的考量悄悄跟她说了,耿宁舒就道:“现在跟那时候情况已经不一样了,大家都知道我有孕去外头就不安全了,暗算起我来比府里更方便,还能撇清怀疑。”
不过额娘说得也在理,没有四爷的后院,那什么牛鬼蛇神都会跑出来。到时候光靠自己院子里的人和张嬷嬷,完全不可能护得住,还是得想点其他法子。
她正坐着想呢,武格格小跑着进来,看到她这样以为是难受极了,赶紧道:“宁儿你先别难过,这只是她信口胡说的,主子爷都还没发话呢。”
这点事还特意过来安慰自己,耿宁舒笑笑,“我没事,我已经决定了,还是乖乖在府里养你的干儿子。”
武格格又开解道:“即便你不去,爷还是会记挂着你的。”
耿宁舒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原来大家都以为她是因为没法陪着四爷才难受,“倒也不是因为这个。”
其实她只是因为做了这么多的攻略,期盼了这么久,到头来泡汤了,难免有些失落。更何况这可能是自己唯一去江南旅游的机会了,雍正在位十三载是从未下过江南的。
武格格握着她的手,“我也不去了,留下来陪你。”
“那怎么行?你不是想去看看江南的景致吗,不能因为我影响了你。”耿宁舒连忙道。
武格格很是不以为意,“当然是要跟你一块才好玩,你不去还有什么意思。”要不然跟主子爷整天待一块,她浑身不自在,哪里还会有玩的心思。
“不是这样的,你去了回来还能给我说说呢。”耿宁舒都不知道该怎么劝了,又没法直说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别劝我了,就这样定了!姐妹就应该共进退,你之前说的。”
耿宁舒被她说得有些感动,“绮然,你真好。”
“我们之间还说这个做什么,”武格格招呼白果,“给你们主子洗些樱桃,再弄一碗酥醪来,她爱吃那个,吃了高兴些。”
*
自从耿宁舒有孕以来,除了有公务脱不开身,四爷都是回来陪她用晚膳的。
看她吃得不多,他赶紧问:“怎么了?今天的菜不合胃口?”不应该呀,有辣的,也都是她爱吃的菜色。
耿宁舒幽幽叹了口气,放下筷子跟他说了,“南巡我就不去了。”
四爷神色微凝,这段时间是将她的期盼和高兴看在眼里的,本来还纠结着要怎么劝她呢,怕她又要哭,没想到她竟然主动提出放弃。
这懂事的样子让他有些不忍,“我问过太医,走水路不大影响的,到时候先发个轿子将你带到船边,就怕你到时候会想吐不舒服……”
知道他还为自己做过努力,耿宁舒心下熨帖不少,“没事的爷,先把孩子生下来,以后还能去江南的。”
她也不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有了孩子自然是安危为先,要是勉强去了,难保路上不会出什么事。
见她这样善解人意,四爷更是心下绵软,“那回来的时候,我给你带江南好玩的好吃的。”
耿宁舒点头,也算是能少点遗憾吧。
晚上睡觉的时候,耿宁舒翻来覆去的,时不时叹口气。这有些稀奇,四爷就问她,“心里还难受?”
耿宁舒摇头道:“只是一想到这么长时间你不在身边,心里有点不踏实。”
四爷立刻就明白了,这后院虽然人不多,可想她死的人却很多。
他抱着她,“你别担心,即便我不在,也能护好你的。”
说着他从袍子里翻了块令牌出来,“这是调动前院侍卫的,你放着傍身,要是有连张嬷嬷都拦不下来的事,你就用这个。”
黄铜色的令牌上刻着“雍”字,看起来像传说中的调兵遣将的信物。
耿宁舒很是诧异,“这个给我不合适吧?”她本来只是想卖卖惨让他派几个暗卫什么的保护自己。
四爷却道:“你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
他说的是“你”,没有说孩子,耿宁舒有些愧疚,自己算计着他,他却将这么重要的东西说给就给了。
冰冷的金属落在手里,她的心却是暖的。
正温馨着,耿宁舒想起一件事来,抓着他的袖子道:“我跟武格格都不去,那你要带谁去南巡?不能带钮祜禄氏!”
四爷失笑,“我一个都不带成不成?”
南巡也不尽是玩乐,各处巡查,还有些地方要去祭祀,其实忙得很。再者这后院里除了她,也没有他可心的人了。
耿宁舒满意地躺回去,过了会儿又小声问:“那会不会委屈了你?”
四爷反问,“那你是想我不委屈多带几个人?”
耿宁舒又不乐意了,捏着袖子瘪着嘴道:“那还是委屈一下好了。”
这话她从前不太敢说,但现在肚子里揣上了一个,就敢了。
四爷刮了她的鼻尖,“我不觉得委屈,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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