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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兜底
    夜晚,成宙坐上了自己姑父的车。
    租借的灵堂有时限,明天,成宇就会火化,变成一捧灰。
    白色的轿车驶入大门,姑父将人送了进去,便回到了车里。
    灵堂一个人都没有,亮着惨白的灯光。
    柏小枝最终还是什么也没告诉成宙,只提了一句,如果可以的话看看成宇的身上。
    回忆起她的话,成宙指尖颤抖,脑海里不断地提醒自己这个行为,以及相信柏小枝的话,会不会太离谱了,但是就像是今天下午莫名的走入小区里时那样。
    她是下意识地在做这件事,好像有一股无形地力在推动着自己。
    弟弟,浑身都是冰凉的,她也不觉得害怕。
    如果自己的弟弟变成了鬼,好像鬼也不那么吓人了。
    领口的第一颗袖子被她捏在指尖,身后的玻璃门传出轻微的响动。
    惊愕回头,见一个殡仪馆的工作人员站在门口。
    “我还真以为没人注意到,”那人顿了顿,“我知道你找什么,别动他了,都是化好妆的。”
    遗体送来时便交由他化妆,他是除了立德书院里的人以外,唯一见过成宇送进来时的惨样的人。
    出于对方的势力,他原本应该闭嘴的,但是没忍住,拍下了这些照片。
    如果有人问,需要有人作证,起码可以有人站出来。
    他是这样想的,直到尸体火化的前一天晚上,才有那个人出现。
    信封被他丢到成宙的脚边,那人便转身离开了。
    黄色的纸皮,里面装着被洗出来的照片。
    血淋淋的左胸口,脖子上的指痕,浑身的青紫,秃了几块的头顶,手腕脚腕被尼龙绳嵌进后留下的痕迹。
    都属于成宇。
    成宙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一张一张翻看下去,缓缓地跪倒在了地上,照片散落一地,泪珠一颗一颗的砸上冰凉的地板。
    “成宇,我的弟弟啊...”
    你到底遭受了什么。
    ......
    “我好害怕...何进。”
    柏小枝坐在四楼的空中花园,何进才下飞机没多久,她就拨过去了电话。
    成宙问了她要不要去看成宇,她拒绝了。
    她不想以后回忆起这个大男孩的时候,脑海里闪过的影子是他躺在灵堂的样子。
    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自己已经半只脚踏入情绪失控的边缘。
    再来一点风吹草动,她都会垮掉,彻底陷入黑暗的情绪泥沼。
    电话那头声音嘈杂,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语言,男人听到柏小枝的声音后用葡语给周围人说了句什么,随即,电话那头嘈杂的声音逐渐变小,何进走到了空旷处,才放软声音道:
    “害怕什么?”
    柏小枝没答,反而问道:
    “...你最近都很忙吗?”
    她感觉自己现在很需要何进。
    电话那头的男人察觉到小人情绪异常,追问着。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随即,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正当他想再问一遍的时候,柏小枝开口了。
    “成宇死了。”对面的男人一滞,还没说出话,柏小枝又道:“在我以前...待的那个地方,说是跳楼了。”
    何进惊得有些失语,巴西这些事足够让他忙得焦头烂额,让本就寡言的自己,此刻更是不知如何做安慰。
    “我不信,我不信他是自杀,可是我也不知道我该怎么办,何进...立德书院最高的楼层只有三楼,所有门窗都封死了,连我的手都伸不出防护栏他怎么跳?”
    她越说越急,好像已经窥见了事情的全貌。
    柏小枝伸出自己的手,抚上自己头顶那条如蜈蚣般贴着头皮的疤痕。
    “新生第一课,是打到服气。你记得我头上那个吗?也是被活生生打的,何进,我、我现在......”
    她不知道自己想干嘛。伸张正义?倒没那么伟大。
    但她的内心一直有一个声音在质问自己——你能不能做点什么。
    她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
    “可是我什么都做不到...何进...”
    隔着重洋的男人,从她语无伦次的言语中明白了她此刻的情绪漩涡从何而来。
    “小枝,想做什么就去做,需要什么帮助随时找我。当然,等我回来也不迟。”
    挂断电话后,她又一个人在椅子上坐了许久许久。
    手指不知怎的,点开了成宇的聊天窗口。
    他给自己发的最后一条消息是:[昨天被请家长了,好无语。]
    从柏小枝回复的那句[怎么了]开始,对面就再无回应了。
    也是此刻,放心不下的何进给自己家里打去一个电话后,随即给柏小枝发来了消息
    ——[别害怕,小枝,我给你兜底,不管什么时候。]
    那句话就挂在手机屏幕的顶部,下面,是成宇曾经爱发的表情包。
    那个喜感的表情包此刻怎么也搞笑不起来,她盯着手机,直到何进的那条消息从手机顶部消失。
    柏小枝终于做出了决定,奔走出门的那一刻,正在给成宙拨去电话,却已经看见了气喘吁吁的来人。
    成宙上来便握住了柏小枝的双肩,眼尾红肿。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
    客厅内,一张张惨烈的照片散乱的摆放在茶几上,只听得到成宙的啜泣声。
    柏小枝把该说的都说了,才完全的解释清楚了立德书院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报警...我要报警...”
    说着,成宙就要掏出手机。
    “没用的,”柏小枝淡淡道,“校方很有势力。”
    当初她还在里面的时候,有个学员出去第一件事就是报警,警车开到了机构门口,教官们手忙脚乱的叫来了校长。
    最后,校长出面,警察甚至连立德书院的门都没进去。
    可是,又该怎么办呢?
    二人再次陷入沉默时,门铃响了。
    柏小枝从监控中发现来人眼熟,将人请了进来。
    来人叫何文渊,过年的时候见过,是何进的堂哥,刚进门就毫不客气道:
    “何进叫我来的,遇到什么事了小弟妹,偷手机又被人找上门了?”
    柏小枝目光一震,“你怎么知道那件事?”
    “家里怎么着也要查查老幺女朋友的底细吧,”何文渊头也没回的走到客厅,饶是他再怎么游刃有余,看到茶几上的照片也不由得浑身一定。
    “哈,看来真是件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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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枝站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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