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艺轩戴上帽子,很不高兴地咂着嘴:“查案我没意见,可我最怕的就是从餐馆里查找线索……实在太麻烦了,几十号人得一个一个来,还得从食材方面下功夫。杀人的那个家伙投毒一时爽,轮到咱们查找的时候就如同大海捞针……王队,我先给你打预防针啊!这次你可得多派些忍受给我,否则这活儿真没法干。”
王雄杰笑着点了下头:“好吧!你带着三组和四组负责查餐馆那边,我再从二组给你抽两个人过去,够意思吧?”
张艺轩认真地说:“王队,我可不是故意跟你谈条件。三组和四组手上都有案子,他们一个多月都没休息了。要不是因为这案子发生在省委党校,影响恶劣,上面要求尽快破案,咱们也用不着花费这么多警力和时间。”
王雄杰道:“命令就是命令,有功夫发牢骚,不如抓紧时间搞调查。我跟你说,人手可是派给你了,现在案情基本理顺,大致的调查方向也有了,你得尽快拿结果出来,否则……”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意思很清楚。
“看来这个周末又泡汤了。”张艺轩闷闷不乐道:“我媳妇还说让我周末跟她回家,见见老两口,敲定具体的结婚时间。”
虎平涛离开派出所前往缅国执行任务的那段时间,张艺轩找了个女朋友。两个人关系很不错,现在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
王雄杰鄙视地看着他:“你媳妇?别乱用词儿啊!你们还没结婚呢,顶多算是你女朋友。”
张艺轩“嘿嘿嘿嘿”地笑了:“都一样。反正结婚只是时间问题,王队你提前准备红包啊!否则到时候没酒喝。”
王雄杰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别忘了,我是队长,你是刑警队的人。我给你两天时间,必须从餐馆那边查出结果。否则别说喝酒……要是把事情搞砸了,我让你连婚都结不成。”
这威胁太狠了。张艺轩张了张嘴,很想说几句态度强硬的话,可到了最后,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眼看着斗不过王雄杰,他只能悻悻地转向虎平涛:“多个人就多份儿力量。明天下午我来接你,一起去“景颇人家”那边看看。”
张艺轩知道虎平涛乐于助人,只要是与工作有关的事情,他从不拒绝。
非常意外,虎平涛摇摇头。
张艺轩很惊讶,开玩笑地问:“你就忍心看着兄弟我大难临头,也不伸手拉我一把?”
虎平涛轻声笑道:“不是不帮,我只是觉得现在的调查方向似乎不太对。”
王雄杰和张艺轩两个人同时“哦”了一声,然后相互对视,又不约而同把目光集中到虎平涛身上。
“小虎,说说你的想法。”王雄杰道。
“杀人是要有动机的。”虎平涛认真地说:“有人喜欢白月萍,同样也有人不喜欢她。凶手就隐藏在不喜欢她的那部分人中间。”
“从投毒到被害人中毒,是一个完整的计划实施流程。我们目前掌握的线索不多,一是因为案发现场,也就是省委党校餐厅当时秩序混乱,导致很难将现场细节复原。幸运的是那里有很多监控摄像头,记录了白月萍从党校门口收取餐盒,然后前往餐厅,直至中毒的全过程。”
“监控画面很清晰。尤其是从大楼外部进入,通过走廊等衔接部分,时间上非常紧凑,没有一秒钟的误差。”
“我这几天在党校学习,顺带着查了一下保卫处的值班表。案发当天安排的人都在正常上班。监控室是轮班,每次交接的时候都要在值班表上签名,以及交接时间。保卫处在这方面要求严格,设置了两道保险:一是要求交接双方共同签字,再就是接班者到岗后必须用办公室座机给值班队长打个电话。”
“监控室的值班人员是双岗,互相监督,所以监控录像不存在被剪辑和代替的可能。”
“这个案子的整体梳理要逆推,也就是以白月萍中毒的时间为基础,对之前的所有事情展开反向调查。这样一来,送快递的单文飞,还有那份外卖的源头餐馆“景颇人家”,很自然的成为了重点调查对象。”
“只有这样做才符合常理。但我觉得,这是凶手刻意制造的假象。其目的,就是要引导着我们往这个方向走。”
“或者可以说是误导……当然,我没有证据,只是个人猜测。”
王雄杰烟瘾极大,他又开始吞云吐雾,疑惑地注视着虎平涛:“你的意思是……仅仅只是感觉?”
虎平涛加重了语气:“是直觉。”
王雄杰认真地问:“你打算从哪方面下手?”
“老路子,白月萍的同事和家人。”虎平涛道:“还有她的丈夫曹立军。”
王雄杰很是不解:“这两个人你不是都接触过了嘛,还仔细谈过……怎么,打算吃回锅肉?”
虎平涛目光中闪烁着精明:“他们表面上是夫妻,实际上却貌合神离。站在白月萍的角度,对曹立军的态度已经产生了太多变化。从最初的仰望和感激,逐渐变成了两个人地位同等。这是一个从社会底层向上攀登,不断追赶的过程。不夸张地说,白月萍是一个成功者,她与曹立军很多年前就无法维持稳固的家庭关系。没有孩子,白月萍对着社会以及人生的着眼点越来越高,往上走的路也越来越宽。反过来看看曹立军,几乎是站在原地不动。”
张艺轩插话道:“所以白月萍对曹立军的鄙视心理就越来越强。”
虎平涛笑道:“难道你不觉得这是一个充满说服力的杀人动机吗?”
张艺轩陷入了思考,低声喃喃:“照这么看,曹立军的确有杀人嫌疑。”
王雄杰摇摇头,从鼻孔里喷出两道浓浓的烟龙:“你们俩别瞎猜,案子是建立在现实基础上的,所有推理也必须符合现实逻辑。就算曹立军的杀人动机比谁都强烈,他的杀人嫌疑比谁都大,可他怎么作案?别忘了,他有着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之前在植物研究所调查的时候,曹立军的单位领导和同事就表示,案发当天他一直呆在办公室。从上午九点,到后来接到电话匆匆赶往省委党校,他哪儿也没去过。
至少有八个人可以为此作证。
王雄杰弹了弹烟灰,脸上流露出世外高人的得意笑容:“投毒杀人这种事情可不是临时而为。现在的罪犯一个个都是人精,可不是过去那种因为一时激愤抡起刀子就捅人的冲动类型。什么叫“精准杀人”?别忘了你们在警校学过的科目,还有受过的训练。凶手杀人很简单,关键在于成功干掉目标之后,如何才能安全脱逃,同时消除一切可能泄露本人信息的痕迹。”
虎平涛转向王雄杰:“王哥,你就这么相信凶手隐藏在那家餐馆里?”
王雄杰摊开双手:“这不明摆着嘛!我只看案件流程,尤其是作案和案发时间。从单文飞到“景颇人家”接单收取外卖,到白玉萍去党校餐厅吃饭,他们前前后后没有接触过第三个人。除了在单文飞接单前发出外卖的餐馆工作人员,谁都没有机会下毒。”
虎平涛沉默片刻,缓缓抬起头,他没有争执,淡淡地说:“我保留意见。这样吧,王哥你派个人给我,行吗?”
王雄杰笑道:“那就让新来的邢乐跟着你吧!”
……
第二天中午,虎平涛见到了邢乐。
她身材非常好,规规矩矩的警服穿在身上,有种令人惊艳的制服感。相貌清秀,算不上是特别漂亮,但皮肤很白,肤质细腻,足以压倒大多数同龄女性。
她开着一辆警车,在停车场给虎平涛打了个电话。看到后者的时候,邢乐颇为意外地挑了下眼皮,心中萌生好感的同时,也夹杂着一丝鄙夷。
虎平涛敏锐捕捉到她目光中的变化,坐进副驾驶位置后,笑着问:“看你的样子,似乎对我这个人有点儿意外?”
邢乐抬手正了一下帽子,淡淡地说:“王队说了,你长得不错,是整个刑警队最靓的崽儿。”
这话让虎平涛顿时哭笑不得:“这个王雄杰……”
邢乐随即冷冷打断他的话:“王队还说了,你是个有着强烈自我意识的人。他让我别跟你一般见识。”
虎平涛系上安全带,摸着下巴,饶有兴趣地问:“我以前好像没见过你。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今天应该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说,你哪儿来那么大的敌意?”
邢乐没有对这些问题作出回答。她拧转钥匙发动引擎,态度依然冰冷,不屑的语气比刚才更重了:“你家里的关系和背景应该很硬吧?”
虎平涛更是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关系不够硬,王队也不会把我派过来跟着你。”
邢乐咬了咬牙,恶狠狠地说:“我是从四组临时调过来的。白月萍这个案子已经很清楚了,只可能是“景颇人家”餐馆那边出了问题。只要集中力量往那边查,很快就能水落石出……你倒好,为了彰显自己的存在,非要生搬硬套讲什么杀人动机。”
虎平涛顿时恍然大悟:“这么说,你是张艺轩那组的?”
邢乐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她凶巴巴地说:“我不相信跟着你能查出什么线索。劝你还是趁早放弃吧!”
虎平涛笑了一下,随即恢复常态:“王哥说了,这几天你跟着我。现在去植物研究所。”
第二百一四节 未婚妻
邢乐虽然不喜欢虎平涛,然而王雄杰命令已下,她必须服从。
植物研究所这边事先联系过。从上级领导到普通职工,虎平涛每个人都简单聊了几句。
“曹立军这人还是很不错的。工作上很认真,也有责任心。他是我们所里的专家,也是好几个课题和项目的主持人,还连续好几年被评为优秀工作者。”
“你说研究室的老曹啊!那人挺不错的,就是性格有些温吞。平时不怎么跟别人打交道,顶多就是在走路遇到,或者在食堂打饭的时候打个招呼点头。他应该是不喜欢社交,也没什么朋友。单位上过年过节聚餐,他很少参加,也从不喝酒。”
“老曹那人是个闷葫芦,有什么事都装在心里。我以前跟他在一个科室,以前结婚还是我帮着他张罗。他和他老婆那些事情我都知道。老曹这人长得一般,用现在的话说,就是长得很着急,显老。他结婚那会儿其实不算老,也就三十多岁。可他媳妇年轻啊,比他小了十多岁。这老夫少妻就容易出问题,我听说他老婆在外面有了野男人,给老曹戴了很多绿帽子……”
“他媳妇我见过,人长得很漂亮,跟老曹走在一起就跟父女似的。先声明啊!我可不是在背后说老曹的坏话,他们夫妻俩的确就这样,而且这话也不光是我一个人。不信你去所里打听打听,大家都这么认为。”
“他老婆的家人以前来所里闹过。那事儿我记得很清楚,他们刚结婚的第三年,老曹岳母来单位上,闹得不可开交。话说的很难听,说是老曹骗了她闺女,还说老曹是个光有把儿却没卵子的假把势,看着像男人,实际上没有那方面的能力,连个孩子都整不出来……这事儿你们知道就行了,千万别去外面乱说。老曹很好面子,这事儿对他打击很大。从那时候起,他就变得很沉默,不再参加单位上的活动。”
虎平涛下午请了假,他特意挑了这个日子过来了解情况,是因为曹立军今天轮休。
四点多的时候,他和邢乐离开了植物研究所,去了白月萍母亲的家里。
老太太上了年纪,精神却很不错。上午接到电话从医院回来,在家里等着。
“我中午去菜市场买了只老母鸡,正炖着,晚上送去医院给我闺女,补补身子。”
“唉……警察同志,不怕你们笑话,这桩婚事我是真后悔啊!早知道这样,就不该把月萍嫁给姓曹的混蛋。那时候月萍年轻不懂事,我是听介绍人的话,说曹立军是个大官,月萍嫁过去就能吃香的喝辣的,也就信了。”
“结婚那么多年,月萍肚皮一直鼓不起来,我这当妈1的看了就着急。那段时间我一直往亲家家里跑,可曹立军那边的老两口什么也不说,问多了就跟我急,说什么这是“他们自己的事”,还反过来骂我,说是月萍身子上有问题。”
“我自己的女儿,我能不清楚吗?”
“月萍早年在学校的时候,的确跟别人好过。可我用脑袋保证,她生育方面没有问题。”
“这孩子没有就没有吧!后来我也看开了。可曹立军后来变了,怎么看月萍都不顺眼,两个人一直吵架,大大小小各种理由一直没断过。月萍有时候气不过,就回娘家,在我这里住上十天半个月,等到气消了才回去。”
“你问曹立军有没有打过电话给她?有,当然有。可他那张狗嘴里根本吐不出象牙,打电话过来刚说了几句又开始吵。有好几次,我都听见月萍对着电话哭喊,说“你是不是要我死了才高兴?”你说说,有这么当丈夫的吗?”
“我老了,老头很多年前就去世了。我只有月萍一个女儿,我不疼她,还能疼谁?”
……
白月萍的母亲絮絮叨叨,说起来就没完,一谈就到了晚上七点多。
从老太太家里出来,虎平涛看着已被夜幕笼罩的天空,歉意地对邢乐说:“找个地方吃饭吧!”
邢乐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难得啊,你还会请客?”
虎平涛毫不在意地笑笑:“吃什么你说了算。”
邢乐虽然心中有气,却还是个讲分寸的。她把车子停在路边,在路边摊上要了两个炒菜,一碗汤,与虎平涛分别坐下,各自要了一碗米饭,闷着头吃了起来。
很快吃完,虎平涛拿出一张百元大钞结账。等老板找钱的时候,他从衣袋里拿出香烟和打火机,点起一支,慢慢地抽着。
邢乐皱起眉头看着他:“抽烟对身体不好,还是戒了吧!”
虎平涛笑了:“这是今天你说的第一句好话。真没看出来……其实你人长得很漂亮,干嘛要凶巴巴的?这根本就是自毁颜值啊!”
邢乐鄙夷地冲着他摆了下手:“王队说了,让我盯着你。你是结过婚的人,老婆又长得漂亮。王队说你一直叫他“王哥”,他得对你负责。”
虎平涛被一口烟呛住,连连咳嗽,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哭笑不得地问:“这话是王雄杰说的?你见过我老婆?”
“没见过。”邢乐注视着自己的双手,神色有些阴沉,说话口气也很冲:“我不喜欢抽烟的男人。”
这时,老板找来了零钱。虎平涛接过点了点,随手塞进衣袋,站起来:“走吧!”
邢乐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只是象征性地歪了下嘴角,发出不满的嘟囔:“神探,接下来去哪儿?”
跟着虎平涛转了一个下午,都在与各式人等聊天,她感觉完全没有收获。
虎平涛道“你得辛苦一下,今天晚上还要跑两个地方。一个是单文飞女朋友那儿,一个是曹立军家里。”
……
单文飞是外地人,他在省城找了个女朋友。虽是当地人,却是单亲家庭,经济情况低下,甚至可以说是很糟。
这个叫做陈晓红的女孩长相清秀,身材也好,整体打扮很干净,使用的化妆品虽然档次不高,却给人以清新的感觉。邢乐虽是女人,却也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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