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克指的是纯货,搀兑以后至少超过一公斤。平时卖的时候,零点五克一包,一百五至两百块钱。中间经手的人多,上面的人利润就薄。不过就我们这些年查下来的案子,真正坐在蜘蛛网中间的那些毒贩宁愿少赚一些,也要确保安全。”
“顺着吸毒人员往上逆推,大多数时候只能抓到分销的小喽啰。”孔程立神色冷峻:“你想想,戒毒所里那么多人,要是他们提供的线索全都有用,咱们查找起来就不会那么麻烦,也就不会有“全民禁毒”的说法。无论境外还是境内,贩毒都是伤天害理的勾当。赚这种黑钱的人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们越来越精明,越来越难对付。”
卧室里,何英坐在床边,看着身体一直在颤抖的女儿蒋梅,放声大哭。
瞒了那么多年,她很累。
现在终于瞒不下去,警察找上门,她心中有着前所未有的轻松,也有着无比强烈的后悔与失落。
看着这一幕,虎平涛有些不忍,低声问孔程立:“像蒋梅这种情况,戒毒所那边会怎么处理?”
“李松你认识吧!”孔程立没有直接回答。
“认识。”
“蒋梅跟李松的情况不同。说实话,毒品上瘾的戒除率几乎为零。李松控制的比较好,那是因为发现早,他本人也是无意识吸毒,发现后立即断除,进而以其它辅助。比如抽烟、吃糖、喝酒什么的都行。只要大脑产生更换性依赖意识,上瘾转移几率就很大。当然,这样做的前提是毒品吸食时间绝不能长,次数也不能多。”
“蒋梅这个不可能戒掉了。”孔程立叹息着压低声音:“小虎,这话也就咱俩私底下说说:她吸的太多,照目前这情形,就算进了戒毒所,估计也没几年好活了。你看看她,才二十多不到三十岁,可这人光看外貌,至少超过实际年龄一倍。这意味着她体内器官被破坏的已经很严重,真不知道她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唉,在外面玩的太久,已经回不来了。”
虎平涛知道孔程立说的“玩”是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就是放纵。
加上毒品,麻醉,以及性。
有人说,那是快乐之源。
……
离开何家的时候,虎平涛丝毫没有以前那种破获案子的愉悦感,也没有窥破秘密找出真相的满足。沉甸甸的心如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灌注了成吨钢铁,令他感觉呼吸困难,连走路都觉得疲惫。
这个世界有太多的黑暗面,尽管光明一直在引导,却仍有人不顾一切,心甘情愿被黑暗感染。
和平年代,感受不到战争的残酷,也用不着面临生死撕裂。
回去的路上,李平波一直没有说话。
虎平涛看了他一眼,问:“你在想什么。”
李平波张了张嘴,沉默片刻,缓缓地说:“如果有一天,我儿子变成了蒋梅这样,我……我该怎么办?”
虎平涛用力吞了一下喉咙,没有说话。
这种事,想都不敢想。
何英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毒品摧毁了一个家庭,撕裂亲情,母女俩永远陷入穷困。
“这些杀千刀的狗1杂种!”
突然,李平波发出暴怒的嘶吼,他双手紧握在一起,发红的眼睛死死盯住车窗外面:“赚钱的法子多得是,为什么要贩毒?这些人……尼玛的,伤天害理,丧尽天良啊!”
虎平涛面无表情,双手握住方向盘,注视前方。
他忽然对父亲曾说过,“和平年代要靠你们来守护”这句话的另外一层含义。
无形的争斗代替了战争,随时随地发生在我们身边。
一百个人,有一百种价值观,一百种不同的逻辑思维。
有些人会永远跟随光明。
有些人被引诱,滑向黑暗。
警察的作用,就是在深渊外围构筑一道坚强防线,阻挡那些人掉下去。
“……职责。”
他口唇微动。
“这是……我的职责。”
……
日子一天天过去。
十一号警务亭每天都会收到来自110指挥中心的信息,出警处理各种不同的纠纷。
从未有过大案子。
这很正常。
在这座城市,这块辖区,不可能每天都有凶杀、超大金额抢劫盗窃,以及对社会构成强烈影响的恶性案件。相比之下,更多的还是邻里间鸡毛蒜皮,口角纷争。
苏小琳每天都会过来,陪着虎平涛一起共进晚餐。
旁边就是档案局,那里的食堂很大。社区和警务亭的工作人员都在那里打饭。一来二去,苏小琳与警务亭的其他人很熟。她每隔几天就会带些熟菜过来,说是给大家改善伙食。
她是个很细心的女人。
每次吃饭,都会把饭盒里的肉拨一半给虎平涛。
每次她都说:“你在长身体,要多吃点儿。”
第九十节 你不孝
虎平涛被弄的哭笑不得:“你当我还是十八岁,还在发育期啊?”
“随便你怎么想。”苏小琳嘴里嚼着一块焖南瓜,含含糊糊地说:“我在减肥。长胖就完蛋了,难看了你就不要我,到时候我哭都没用。”
这好像是个挺有说服力的理由。
虎平涛的抽屉里装满了各种零食。
薯片、巧克力、奶糖、牛肉干、袋装花生和瓜子……
屋角放着好几箱方便面,那是苏小琳买了给他做宵夜的。
午餐肉罐头和鱼罐头堆在墙边。
虎平涛一个人根本吃不完这么多,有半数都进了其他同事的肚子。
苏小琳每天都会带水果过来。有时候是两个西瓜,有时候是一箱葡萄,当然也少不了梨和苹果。
所有人都说:“小虎你别走了,就留在咱们十一号警务亭吧!”
虎平涛劝过苏小琳:“别送东西了,别乱花钱。”
苏小琳睁大眼睛看着他:“你是我男人,再说我也没乱花钱。这些东西我是从厂家直接以成本价拿货。我没有滥用私权,商务厅与企业之间从来都是这样。”
“那水果呢?”
“那是从同事群里买的,也不贵。”
除了傻傻的笑,虎平涛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好好上班,要乖哦!”
“这个周末你休息吧?我妈让你去家里吃饭。”
“我学会了做辣子鸡,到时候做给你尝尝。”
“我走啦,明天见。”
每天几乎都是重复的叮嘱,当然也有更新的时候。
十一号警务亭的人快羡慕死了。
黄志勇经常感叹:“我结婚早了,应该多花点儿时间,找个小琳这样的媳妇。”
高翔也有同感:“我老婆现在一个星期都不会打电话过来,说是我回家跟上班没有区别。还是小虎有福气,媳妇长得漂亮不说,还这么体贴。”
马文山是老辅警,经常逗他:“小虎,问问你女朋友,家里有没有姐姐或妹妹,帮我儿子介绍一下。”
这些都是快乐的成分,生活因此不再沉闷。
……
翌日,商务厅。
刚上班还不到十分钟,苏小琳就接到电话,说是处长找她有事。
走进市场调节处长办公室,她得知:从今天起,自己被调到了办公室。
“为什么?”苏小琳满面不解,自己在市场调节处干的好好的,为什么要更换部门。
“这是厅里的安排。”处长笑着递过来一份文件:“人事处那边已经批了。反正在哪儿都是工作,那边可能更适合你。”
苏小琳有些狐疑。
她知道办公室副主任董志恒一直想打自己的主意。
更换部门很正常,厅里有相关的人事安排。正如处长所说,办公室的待遇比市场调节处好,工作强度也不高,是个轻省的职位。
拒绝的话实在不好说,也实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带着满腹疑问,苏小琳来到了办公室报道。
董志恒与平时没什么区别,言语和动作上也没有越界。他给苏小琳安排了新的工作间,就在副主任办公室隔壁。
一整天过去了,一切正常。
虽说董志恒进出工作间较为频繁,却都有正常的理由。
苏小琳觉得这也没什么,也许是自己想多了。
……
虎平涛昨晚值夜班。
大清早洗漱完,碗里的米线刚吃到一半,就接到110指挥中心出警的命令。
赶到北云大街翔云巷口的时候,人行道上已经围了一大群人。
虎平涛和马文山连忙挤进去,看见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子跪在地上,苦苦恳求站在她面前的一位老妇。
“妈,我求求你,不要买了。”
“这东西是骗人的,根本没用。”
“他们都是骗子,你不要相信他们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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