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质问
    露西望见他快要哭出来的表情,连忙询问,
    “殿下,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不,我……”
    瑞叶怎么可能说出心里话来。
    为了舒缓他的情绪,露西提议,
    “殿下,这个季节的月色很美,要一起去看看吗?”
    他们来到了楼顶。
    月色确实迷人,只不过瑞叶觉得露西的侧脸比之更为柔和优美。
    见她小幅度地抖了一下,瑞叶意识到晚风微凉,便解下外衣。
    可在为她披上前,他犹豫了,生怕自己冒犯到她。
    露西先一步察觉到他的意图,
    “不用在意我,殿下的身体更为重要。”
    ——我觉得你更重要。
    瑞叶张了张口,没敢把这句话吐出来。
    露西望向弯月,“不知道远方的人,看到的是否也是这样的月亮呢?”
    问出这句话时,她的表情没有什么笑意,看起来比平时冷淡许多,只有浅浅的哀意弥漫。
    对于瑞叶来说,这样的露西是陌生的。
    他没有多想,只以为露西是怀念故乡了,笨拙地安慰,
    “会的,无论在哪里,大家…都一定在看着同样的景色。”
    露西没有回答,空气静默了一会。
    瑞叶知道露西的身世,父亲溺水而亡,埋葬在海边。
    来到王城的这段时间里,她已经很久没有给父亲扫过墓了,定是满心哀思。
    念及此,瑞叶脱口而出,“我们一起去奥蒙德吧?”
    说完他就想打自己。
    他和露西的关系有好到可以两个人一起外出吗?她的工作安排允许和他一起放纵吗?
    这种请求,实在太唐突了。
    可露西仅是看他一眼,就弯起嘴角,“好呀。”
    国王通过瑞叶的外出申请后,二人便开始了这趟旅程。
    大半时间都用来赶路,只在奥蒙德待了两日。
    回来时,有熟人不认识瑞叶,以为是她的普通朋友,便热情地跟他们打招呼。
    也有人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她,不算友善。
    她也见到了乌特。
    因为露西的扶持,乌特的外祖父虽仍病着,但在补品的调养下,脸上有了些血色。
    他让乌特拿出家里最好的鱼干招待他们,说了几句话后,又靠在床上睡着了。
    为了不打扰到他,几个人跑到外面。
    乌特离开外祖父后,便无所顾忌地直言,
    “露西姐姐,这是你的恋人吗?”
    瑞叶当场就红了脸。
    露西谦逊地说了句“我配不上这位大人”。
    瑞叶的脸色顿时白了一下,看向露西的神情带着点心碎。
    而乌特反应最为激烈,当时就皱着眉喊道,
    “怎么露西姐姐也要贬低自己啊!”
    “也?”露西抓住了这个词。
    乌特说漏了嘴,在露西的目光下,只能慢吞吞的说出事情原委。
    原来在露西待在王城的这段时间里,有人说她根本不是餐馆继承人,只是当初老妪买来的一个婊子。她设计把这一家害得支离破碎,用伪善的假象欺骗了所有人。
    而传播这个“谣言”的人,正是露西曾经放走的那些妓女之一。
    瑞叶气愤不已,想要替她讨回公道。
    露西拦住了他,认为没必要因为几句话而报复一个人。
    “有时候,你可以不用这么善良……”他不平道。
    露西当然不是那么善良的人。
    夜晚永远是肮脏最好的外衣。
    她从窗户翻入妓女家中,捂着对方的口鼻将她拖入浴缸。
    妓女被水流紧紧缠住脖子,因窒息感而失禁。腥臭的黄色液体在水中扩散开,露西放开她的脖子,转而将她的脑袋按入脏水中。
    “全都喝了。”她命令道。
    被恐惧和求生欲驱使,妓女吞咽下自己的尿液。
    到最后她实在喝不下了,肚子怀孕般高高鼓起,整个人狼狈不堪。
    “我错了,我错了……”她不断重复道。
    “你做错了什么?”
    “我不应该造谣你……”
    露西面无表情,“不,你没有造谣,你说得没错。你口中的,才是真正的我。”
    “但是,我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个我,起码现阶段不能。”
    她动作温柔地理了理妓女额头前披散的发丝,
    “杀了你太明显,肯定会有人怀疑是我做的。所以,你只需要写一封信。”
    闻言,妓女听话地照做了。露西又让她和自己一起去海边。
    这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溺亡,可妓女不敢有异议,只得跟在她身后。
    海浪刚刚卷席过,沙滩上零零散散地布着小鱼、贝类。
    露西一一拾起,放进了袋子中。此时的她平和地与往日的伪装无疑,露出一截纤细的脖颈。
    妓女立刻就产生了掐死她的想法。
    她恨死这个女人了。
    她曾经在地下室过得可舒心了,好不容易爬上了老板的床,男人正对她疼爱有加,兴许不久后就会把她接出地下室,当成情人养在身边。
    可露西毁了这一切。
    她当妓女当了那么多年,早就失去了基本的生存能力,即使出来后也依旧是对男人大张双腿。
    结果没有老板的下场就是,他们想给钱是就施舍一点,不想时就干脆闯进她的家里强暴一顿,甚至还让她得了梅毒。
    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女人。
    可这女人甚至却凭借谎言,让那些在床上粗陋无比的男人都怜惜她、关爱她。
    她带着恨意伸出手,正好被露西回头撞见。
    妓女心里一惊,露西却只笑了笑,让她站在自己身前,面对宽阔无边的大海。
    接着,她拿出短笛吹奏起来。简单的音符构出悠扬的曲调,在一片静谧中回荡。
    远处的居民大概是欣赏不到,但海中的某种生物,有着全世界数一数二的听觉。
    不多时,海面上划开一道裂缝,笔直地朝岸边驶来。
    如果是寻常居民看到这个场面,定会惊骇地跑远。可妓女在地下室待了太久,她没有这方面的常识,看到破碎的海面时,还在暗暗惊叹。
    裂缝转瞬飞至身前,一个庞然巨物腾空跃起,带起的海水冲刷过肌肤,打散了沙粒。阴影完全笼罩二人。
    巨物沉重地落下,深红的口吞下妓女空白的面庞,尖利的牙齿刺入皮肉,渗出的血液稀释于水中。
    入海前,巨物的双眼似乎不经意地扫过她,而后消失于海际。
    这便是海中的顶级猎食者,蓝尾鲸的变种,渊鲸。
    它们的体型、战斗力、智慧都在海中无人匹敌。鱼虾、鲨鱼、人鱼,都是它们的捕猎对象。
    对人类来说,唯一的幸事,是渊鲸与蓝尾鲸一样,不喜食人。
    方才,露西吹奏出了人鱼社会中的童谣,让渊鲸误以为是人鱼在岸边驻留。人鱼的肉在它们的食谱中是珍馐,渊鲸便循声而来。
    看清岸上的人类后,渊鲸便知道,它被欺骗了。
    但利用它的少女,却在后方满含喜爱和赞叹地望着它,极大地满足了它的虚荣心和自尊心。
    并且,即使在渊鲸的审美中,少女也是可爱且美丽的,就像人类眼中一只优雅娇俏的小猫。
    它大发慈悲地满足了她的请求,扯下前面的女人,最后仅留给她一个不痛不痒的警告。
    露西心情大好。果然,她很喜欢蓝尾鲸,也喜欢渊鲸。
    第二天,人们发现海岸的沙滩深深凹陷一块,这是只有巨大事物才能留下的痕迹。
    那名妓女不见了,男人闯入她家中时,只看见了桌上一封信。
    从字迹看出是她亲笔所写,她为远在异地的友人留言,自己捡了许多品质上等的贝壳,想着她会喜欢,会连同牡蛎一起寄给她。而海边,则看到一个袋子躺在地上,散落了一地水产。
    人们摇头叹息,又一个大晚上不知死活跑到海边的家伙。天那么黑,渊鲸一定是看错了,才把她当成人鱼吞下去。
    而瑞叶对此一无所知,他已和露西一起回到了王城。
    来到王宫大门前时,他们遇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尤恩。
    对方如同雕像般伫立着,玫金色的长发扎成一束置在脑后,在阳光下折射出威严的光芒。
    “叔、叔叔……”瑞叶抖着舌头道。
    这个称呼和尤恩年轻英俊的面庞搭配起来有些诡异,但重点不在这里。尤恩的眼神比以往都要严厉冷峻,就像第一次在露西面前醒来时,掐着她的脖子那样。
    “殿下,欢迎回来。”
    在守卫面前,他平静地说完这句话,便带着二人来到了四下无人的花园的一角。
    “瑞叶。”他甚至没有敬称,“你去哪了?”
    “我,我去……”
    “你去了王城边缘的市场,时间三日。”
    尤恩说出了瑞叶对国王的说辞,并质问道,
    “那么告诉我,你为什么现在和露西一起出现在王宫外?”
    瑞叶根本架不住这样的气势,差点就要腿软跪下,全盘招出。
    可他不想拖累露西,便缩着脑袋低声道,
    “我、我遇到点事情被耽搁了,正巧看到露西出来买东西,所以就一起回来了……”
    “原来女仆也有随意进出的权力吗?”
    他只是想阻止瑞叶拙劣的谎言,但瑞叶却一下子着急起来,抬头大喊,“露西不是女仆!”
    他难得大声说话,尤恩不动声色,眼中却多了分惊异。
    “她,是我的朋友。”
    瑞叶顶着压力,直视尤恩的眼角,说出了这句话。
    “我当然知道,毕竟我就是为此让露西来到你的身边。”
    尤恩很快又恢复正色,
    “身份只是表面的事物,她是你的朋友,亦是我的朋友。”
    “我……”
    尤恩打断他,“但是,你却隐瞒国王,私自带着露西去了奥蒙德。”
    “你知道若是国王发现,后果会多严重吗?你贵为皇子,顶多是禁足,可露西却会被直接逐出王城,甚至可能会被处以刑罚。到时候,你和我一起求情,也难以保护她。”
    闻言,瑞叶的脸色变得苍白,无力地低下头。
    一想到自己的冲动差点害了露西,他都不敢再看她。
    露西上前一步,挡住瑞叶半个身躯,
    “不是殿下的错,是我太过思念家乡,所以他才带我去了奥蒙德,我甘愿承受一切惩罚。”
    尤恩与她对视一会,沉声道,
    “不用为他辩解,现在去做你的工作,待会我也会与你单独交谈。”
    露西终究顺从了他,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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