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肖恩一窒,情不自禁地咬紧下唇。
“这么说你果然认识他!”杨阳和希莉丝异口同声。维烈委婉地解释:“总之,他没有恶意,你们不用担心。”
语毕,维烈不再开口,摆明了不想谈下去。轩风不死心地缠着他问帕西斯的长相。杨阳环顾了一圈,睁大眼:“月呢?”
除了还在房里睡觉的伍菲,人人面面相觑。轩风冲口道:“他不是和维烈一间吗?”
“没有!没有!”维烈剧烈摇头,红着脸澄清,“自从我出来后,他就和我分开睡了!”
“那他去哪了?这么晚。”昭霆一句话让众人紧张起来,正忙乱的当口,响起一个他们熟悉的柔和嗓音:“我在这里。”
“月!”
黑发祭司站在玄关,神情有些疲惫,雪白的长袍下摆沾满尘土,与他平日一丝不苟的形象大相径庭。肖恩脑中灵光一闪:“你去解封印了?”
“嗯。”月拖着步子走到最近的椅子坐下。看出他的内在远比外表疲累,杨阳连忙拿出随身携带的小药包,泡了杯提神的香草茶给他。
“谢谢。”一杯茶下肚,月苍白的面容泛起红晕,这才娓娓道来,“我本来想去解的,可惜没有成功。”
“何必呢!你可以叫我一起去嘛!”肖恩叫道。月白了他一眼:“那里有很多精密的法阵。怎么能让你这种粗手粗脚的家伙去。”肖恩无言以对,问道:“那不能解开的原因是什么?”
“首先我解释一下封印的原理。”未免叙述过程有人插口提问,月干脆从头讲起,“索美维禁区你们都知道吧?那里是封锁水气的地点。水气可以通过负能量或火元素驱逐。我是在赫拉特附近布下结点,释放本不属于这个地区的负能量,将水气赶到索美维山脉,封印在早就准备好的法阵里。而在负能量的影响下,这里的土地会逐渐贫瘠,加上空气干燥,水源缺失,就形成一个恶性循环的荒凉区。而这小子(他指指肖恩),虽然打破了索美维山脉的禁区,但西城本土的负能量并没有消失,水气就回不来。如果不是外围的结界没坏,水气早就散开,即便负能量消失西城也恢复不了原样。”
肖恩满心愧疚,抬不起头来。希莉丝不忍心,道:“那么,只要负能量消失,问题就解决了?”
“理论是如此。”月微微蹙眉,状似烦躁地拨弄杯柄,“我本来不想通过这个途径,因为我料到用天杖做了这样的事,众神不会放过我,就在一个山谷…今天的赫拉特附近布下了大型的净化法阵,可是我刚刚去看——”一段懊恼的沉默覆盖了话尾。
“怎么?”众人一齐追问。
“全是村庄和农田,法阵一个也没有了。”
“什么!”一片惊呼,肖恩叫得尤其大声:“你怎么不施加防护魔法?还有在外围设结界?!”月狠狠瞪视他:“我做了!是自然灾害导致!”他已经推测出是大黑暗时代末年,那场遍及全世界的灾难抹平了那里的法阵。
轩风担忧地道:“那现在怎么办啊?”
“只有召唤天杖,用它收回负能量了。”月已经冷静下来,青色的双眸注视肖恩。
“不可以!”听到“天杖”,维烈的神色就紧张起来,此刻神情更是前所未有的慌乱,“不可以,月!别逼他想起来!”
“这一段我已经想起来了。”肖恩摆摆手,有些迟疑地看向他,“我用天杖攻击你了吗?”维烈绷紧的双肩更加僵直,脸色难看:“你…想起来了?”
杨阳等人听得目瞪口呆,屏息聆听。
“不是很清楚,只有一点片段。”肖恩犹豫了一下,“我觉得是你,不是杨阳,黑之导师的时候,你和杨阳长得一样。”
“是降魔战争时期吗?”杨阳首先反应过来,高喊了一声。
“应该是吧——哎,言归正题……”肖恩还没说完,被好几个嗓门吼住:“什么言归正题!继续说!”
“就这点了啦,零零落落的。我只记得我拿着天杖朝维烈攻去,后来怎么样,以及我是怎么得到天杖的,全不知道。”
肖恩说得如鲠在喉,那段记忆让他很不舒服,但因为没头没尾,他以为只是和童年好友在战场上相遇,完全不知道那里的尸山血海全部是他眼前的“朋友”制造,由于记忆没有完全解开,他也不知道里面有许多他的老师同学。
维烈如释重负,脸上恢复了血色。余人则是哀声叹气,十分失望。
月不明内情,这时才开口:“我知道你怎么得到天杖,是天杖的器灵选中你,让你继承它。”
“哎?”不止肖恩,杨阳等人也愣住了。
“天杖是两件神圣器之一,混沌神沙凡西顿的力量碎片,被那些神明转交给人类,用来对付魔族。第一代神子,也就是天杖的继承者是我。我被剥夺资格后,他们选择了你。”
第三百十章 丰饶之风
天未亮,杨阳就翻身坐起,穿衣下床。
清晨的空气格外干冷,刺得皮肤非常不舒服,直到踏进庭院,感受到一点绿色的气息,杨阳才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四下环视,挑中一棵大槐树,走过去用粉笔画了个箭靶。
自从在遗迹里失而复得神弓后,她就每天抽空苦练,以免再出现上次那样惊险的情况。
射第三箭时,一个低沉的声音从上头传来:“真用功,这么早就起来练习。”
“城主!”
杨阳大吃一惊,险些脱手让箭射出。只听得一阵树叶急响,声音的主人已稳稳落地。高大的身材,端正的五官,小麦色的肌肤,如鹰般锐利的灰眸,不是贝姆特是谁?
“你刚刚在上面?”杨阳手指树梢。贝姆特似笑非笑:“是啊,你的观察力还不够哦。”
红晕染上苍白的脸颊,杨阳瞥了眼对方的衣服,更是羞愧:白色,这么显眼的……
“嗯,老实的模样也很像维烈。”贝姆特眯着眼笑了:“昨晚睡得好吗?”
杨阳也不知不觉回以笑容:“哈哈,床是很舒服。你呢?不会昨晚就睡在树上吧?”
“怎么可能,那样我不要冻死。”贝姆特被她逗得笑出声,闲散地靠在树干上,“我是爬上去看日出的。”杨阳眼睛一亮:“是吗?视野一定很好吧!”
“嗯哼,在我城,也只有这个自然景观足以自豪了。”年轻的城主噙起一抹复杂的笑意,目光飘向远方。黑发少女看着他,欲言又止。
“对了。”贝姆特回过神,眼中射出明晰的光芒,“那个叫狄克的男孩你们要留心。昨晚费路迪亚和费路迪尔传回消息,的确有一家三口被盗贼袭击,但是那个丈夫和孩子都被杀死了,这是被贼头掳去的妻子亲眼所见。也就是说,你们身边那个,是冒牌货。”
“这个…我们已经知道了。事实上,他是我们认识的人,而且他已经走了。”杨阳不无尴尬地道,其实帕西斯的演技并不高明,仔细想,一个刚刚失去父母的孩子,怎么会这么天真无邪地和他们打成一片,不哭着要爸爸妈妈?不报仇雪恨?
而且帕西斯和他们之间的“游戏”,把无关的人也牵扯进来了。杨阳不太喜欢这种随意剽窃他人长相的扮演“游戏”,感觉很不尊重人。
贝姆特的眼神变得深邃:“认识的人?你们和他不熟吧。”
“咦?是的,是不熟,我们连他的真名也不知道。”
“那最好小心点,不要太接近他。那一家三口被袭击时,妻子当场被拖出来凌.辱;丈夫和孩子是后来才被拉出车子,乱刀砍死,所以那人必然是袖手旁观了这幕惨剧。”贝姆特简单叙述。因为他是外人,不好太深入评判对方的朋友,但这席话,已经让杨阳听得冷汗涔涔而下。
“索贝克……”她艰难地挤出声音,“应该不是坏人。”
贝姆特看了她一会儿,笑起来:“日久见人心,你也不必太挂怀了。何况有维烈和肖恩在,那小子也伤不了你们。”杨阳展颜而笑:“他恐怕比城主年纪还大,叫他小子可不妥当。”
“啊!是吗?真看不出来。”
又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杨阳露出下定决心的表情,道:“我也有件事要告诉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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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众人商量的结果是偷偷解开封印,顶着无名英雄的名号一走了之,却被月推翻:“你们以为这样就完事了?如果不告诉那个城主,施行正确的养护,不出几年土地还是会荒废!别忘了,这里可是贫瘠了一千多年!”
于是,众人只好让贝姆特知道,至于具体怎么安排,就由他决定吧。
坐在席上,西城城主难掩激动之色,良久才道:“有把握吗?”
“呃——”肖恩讷讷不敢看他。月坦然道:“如果是我做,有十分把握,但既然是这家伙,你就要做好失望的心理准备了。”
“月!”肖恩生气地喊道,自信被激起,迎视贝姆特的视线,“我一定会尽力而为!”
“好。”贝姆特笑了笑,环顾众人,“你们有什么要求吗?我的意思不是指报酬,这样的礼物已经不是财物能报答的了,但是不回报点东西,我实在难以心安。”杨阳不假思索地道:“请城主为我们保密!我们不想出名!”肖恩以小鸡啄米式的点头附和她的条件。
贝姆特忍不住叹气:“实不相瞒,失败的话,你们肯定出不了名;但成功的话,我无论如何努力都瞒不住。”除了月和希莉丝,人人相顾愕然,显然没有料到。
“这是当然的,你不用理会他们的白痴要求。”月也不怕引起同伴的公愤,依然语不气人死不休,“只要你自己不动心,还有放出点烟幕就行了。”贝姆特颇为意外地审视他,半晌笑道:“好。”
“那个,请问是什么意思啊?”肖恩不解地问道。希莉丝半是宠溺半是无奈地睨了他一眼:“意思是,至少在西城境内我们是不用担心了。”
“不错。那么有什么需要我准备的吗?何时可以进行?”
“在城门口给我们一块场地就行,至于何时进行,要看这家伙何时召唤得出天杖。”月凝视自己的继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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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工作不止清理场地这么简单,月还花了半个时辰绘制魔法阵,虽然看不懂,杨阳和昭霆还是守在旁边全程观摩。
以圆为底,古代的七芒星为基座,一层层银色的铭文标注出精密的组成,又连接成神秘莫测的几何图形,就像天上的星阵图,杨阳看得叹为观止,满怀憧憬——不知道她有没有机会学到这么高深的魔法?
画好以后,月示意肖恩站到法阵中央。
“月,接下来怎么做?”
“你是天杖的契约者,他必然会回应你的呼唤。”月的语调一贯的冷定,眼底却荡漾着深切的感怀,“这固然是我的愿望,但又何尝不是你的愿望。”
肖恩默然,心情沉淀下来。
他既不是救世主也不是圣人,从来没有什么济世救民的伟大想法,但是……如果西城变得富饶的话,那种将怨恨迁怒到无辜的婴儿身上,逼得母亲只能淹死自己的孩子这样不幸的悲剧,也许就不会发生了吧?
怀抱着小小的希望,棕发青年开始吟唱不知何时出现在脑中的咒文:
“开言,解印,记忆镂刻于时间,在扭曲的回廊里重拾语言;光流,夜动,文字付诸于思绪,以灵魂歌颂奇迹的诗篇;无限交错,在时流的缝隙间窥视一切;重启大地的脉动,永久之壤即是安息之壤;开放沉落的水滴,流动之海亦是不动之海;可视的火焰之舞,闪光与黑暗并存;规律的风之轨迹,在四方静默中运行……”
冒险小队和围观的西城上下被青年充满韵律的声音吸引,肖恩和月专注于召唤天杖和维护法阵,没人注意到站在角落的维烈消失了。
光元素构成的隐形空间铺展开来,一道白影晃了晃,是脚步踉跄的维烈。对面是个约莫7、8岁大的男孩,栗色的短发与蓝色的眼珠,挂着与可爱的脸蛋不相符的狂怒之情,一霎不霎地瞪着对方。
“维烈,我真不敢相信你会做出这种蠢事。”
魔界宰相不理解他的指责,莫名其妙地道:“帕西尔提斯,召唤天杖不会让肖恩恢复记忆。”反正他现在和诸神的关系也很好,他们不会让肖恩再用天杖杀了他。
不过对天杖,维烈确实有些发憷,迟来地想到,千年前,肖恩在降魔战场上用天杖打得他无还手之力,把他关进一个异空间,他的空间异能根本无法逃出去。最后还是肖恩心软了,将他拉出天杖的异次元牢狱,肖恩又因为伤重昏过去了,不然维烈都没法活到今天,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帕西斯取下左腕的幻象手镯,恢复原状,身周飘浮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狞恶气息。
“我实在不想慢条斯理地跟你解释。”他一字一字迸齿而发,仿佛压抑着沸腾的杀意,“天杖这一出世,你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吗?”
“什么事?”维烈完全摸不着头脑。
“肖恩师父的名声会传遍大陆,野心家都会伸出罪恶之手,忌惮他的统治者会除掉他!你忘了,当初害肖恩师父形迹暴露的是他真心帮助的民众!而嫉妒他要杀他的,是他的好友!”
“帕西尔提斯,时代不同了。现在没有东方学舍,也没有英雄王。”
“你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家伙给我闭嘴!一开始就拥有强大力量,超脱于命运的你怎么会明白命运的残酷!我早就发现了,肖恩师父在重复过去走的老路!时代又一次把他推往人前!这一次比上次还糟,连退路也没有——他不可能再死一次!所以我才不想让他出名!”
“那你去阻止他好了。”维烈不在意地道。
帕西斯咬牙,他就是试过了,无法闯入月布下的法阵。
没想到那个法师那么厉害。
“亏我曾经那么信任你,我以为你会全力保护肖恩师父。”帕西斯满腔怒火倾泻在对方身上,周围的杀气陡然强硬,“要不要打个赌,维烈?我赌我的剑快得过你的异能,硬得过你的魔核。”
魔界宰相控制不住地发抖,冷汗流经下颚,汇聚成水珠,在他脚下形成一滩水渍。属于武者的威压糅合了嗜血的狂气,彻底震慑住他的灵魂。
“你……”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维烈才勉强挤出细微的颤音,“别…帕西尔提斯,我救过你……还有菲莉西亚……”
杀气消失了,是怒火燃尽后的无力。
“罢了,是我信错你。”
“帕西尔提斯?”
澄碧的眸定定注视他,异样的忧伤也异样的羡慕:“真幸运,出生就有力量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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