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管是总教练, 还是纪沧殊, 面对这样的结果都显得有些难以接受。
毕竟如果下一个赛季就是个平平无奇, 和平时没什么两样的普通赛季也就罢了。别说是林琅的脚伤这么严重, 就算是稍微有点不对的趋势, 纪沧殊都能强制要求让他休息。
可下一个赛季是最为重要的奥运赛季。
林琅拼命的赢了三个名额回来, 结果自己却不能参加……不说别的, 这种结果就连纪沧殊都替他觉得委屈和不甘。
奥运会四年一届,就算是对于再顶尖的选手来说,也是极为珍贵,不容轻易浪费和错过的机会。
更别说林琅如今已经到了二十出头的年纪,到了这个阶段, 说不定什么时候突然间一个特别严重的伤病, 就能让他原地退役。
如果不是超长待机到二十六七岁的话,这一次对于林琅来说,很有可能就是他所参加的最后一场奥运会了。
而在花滑这个项目中, 最巅峰的时期, 差不多也就是二十二三岁左右,二十五岁就已经能够算得上是老将了。
要想能够一直滑到那个岁数, 除了自身的天赋, 实力跟成绩以外, 同样离不开的还有一样叫做运气。
兴趣,伤病,以及无法继续承受高压的心理,花滑这条道路上,每名运动员的轨迹都各不相同,退役的原因却做不过大多都是这几点。
这其中不论是兴趣,毅力,还是心理,林琅都坚不可摧到丝毫不需要纪沧殊担心,可身体上的伤病问题,却是谁都说不准的。
就好像是从前的他自己一样,怀里随时揣着一颗定时炸弹,不到了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被引爆。
每一个花滑运动员滑到了这个岁数,身上总免不了有些伤病的累积,而这些伤病究竟什么时候演化到必须要退役的程度,除了平日的保养和注意以外,说到底还是需要靠着上天的眷顾。
曾经的纪沧殊也想象不到自己居然会那么突然就退了役。
而此时的林琅,也没人能保证他究竟能在赛场上拼搏到几时。
这一次奥运如果真的不能参加,对于他个人来说,有可能是一场不可挽回的遗憾,而对于整个中国队来说,也无疑是一次致命的损失。
毕竟现如今男单的队伍里还是他一人独挑大梁,能够在这一次奥运会上,代表中国站的上领奖台的,也就只有林琅。
这样的噩耗,不论对于任何一个运动员来说,都是十分难以接受的。
而林琅自然也不例外。
虽然人活两世,在这一片冰场上能够发生的事情,林琅大多都已经经历过,但这一次奥运赛季前突然出事,对于他来说仍旧可以说是一场不小的打击。
甚至在那一瞬间,纪沧殊从林琅的眼睛里,瞧出了些许的不安和迷茫。
那还是他第一次瞧见这孩子这样。
小时候被霸凌,大了以后也一直被打压,十六岁遇见自己,没有任何成绩证明自己就一脚踏进了国家队,一步不退的挑起了大梁,扛到了如今二十二岁。
这六年的相处时间并不算短,期间所遇见的坎坷,可能比有些人这一辈子经历的还要多。
可不管是什么困难,只要是有关于花滑的事,林琅的眼神就是坚定的,甚至有时候就连纪沧殊都有些忍不住动摇的时候,也从未见他有流露出过这么迷茫的眼神。
使得纪沧殊刚刚看见的一瞬间,就好像胸口被什么刺了一下似的,疼得他说不出来话。
而这种结果,说实话之前在赛场上,林琅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想到过。
所以虽然刚开始从医生的口中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内心之中多少有些不安和触动,但没过多久,林琅的这一颗心却还是定下来了。
毕竟他都已经比别人多活一世了,随时随地走下赛场这种事情,早在他刚刚回到这副身体时,就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
更何况现在还不是真正的尽头,距离他二十六岁,还有那么四年。
他也还有剩余的时间以及回环的余地。
他还有希望。
林琅这么想着,才慢慢的又从刚刚的情绪里醒过神来,可结果却是一睁眼才突然发现,自己原来已经盯着被挡在人群里的沈潋秋看了好长一段时间。
长到这满屋子里的人,都还以为在林琅脚踝受伤这件事上,沈潋秋在冰刀方面也做错了什么事呢。
搞得总教练还特意因此质问了他一下。
而事实上,沈潋秋并没做错任何的东西,只不过是不管过了多久,只要一出现什么解决不了,会让人心烦意乱的东西,林琅都还是会下意识的看向他。
哪怕不说什么话,哪怕之前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他,但只要是看着和他有关的事物,或是照片,又或者是之前他为自己定制过的那一双冰刀之类的。
都能让林琅没来由的感觉到一种平静与安心感。
这种情况在上一世林琅比赛的时候发生的还是挺多的,那时候每次上场前,他总要把从前沈潋秋给他做的那副冰刀拿出来,哪怕早就已经不穿好多年,却还是要象征性的擦一擦,不为了别的,只是为了在上场前找一找能让自己安心的感觉。
这种动作大约发生的都是在林琅前世比赛的初期,那个时候不论是在赛场上还是在赛场下,林琅都经历了太多坎坷,心态也并不像是如今重来的这一世这么坚定和平和。
后来经历的事情越来越多,林琅本以为自己已经逐渐的忘记了这个习惯,可结果今天一看,却显然还并没有。
“现在世锦刚刚比完,还有一段时间的休赛期,这一段时间里我会尽可能的休息配合治疗,再之后的这一整个赛季里,所有的比赛全都停掉,只参加奥运会。”
“算起来还有一年左右的时间,这样的话,是不是能够参加的可能性也就会更大一些?”
在场的其他人听见林琅这么说,也都微微的愣了一下,这样算起来,的确留给林琅康复的时间会多很多,如果真的找到一个顶尖的医生的话,说不定还真的会有能够搏一搏的这种可能性。
只不过这种想法,既然林琅能够想得到,那么经验丰富的总教练和纪沧殊也就自然而然不会将这一条路轻易的漏掉。
之所以之前没有主动这么说,也是考虑到了很多。
毕竟世锦赛,奥运会这种重大赛事之所以每次都放在赛季的最末尾举办,也都是有他必要的原因的。
一个选手从赛季初经历各种大小赛事的这个阶段,就算是一个热身与预热,充分的感受和习惯赛场的氛围。
调整自己的身体,逐渐的适应比赛的节奏,甚至从一次次比赛的经历中去调整自己体力的分配和动作。
这些对于一个选手来说,都是十分重要的事。
而林琅如今却是要完全舍弃这些步骤,直接「空降」奥运了。
这样的所谓「空降」,总教练和纪沧殊也不是完全没想过,只不过不论是处于身体还是心理,一个赛季总共一场比赛,开局就直接是奥运会,这样的一个安排,对于所有的选手来说,都是一场十分困难的挑战。
尤其是对于像是林琅这样,本身已经站到了巅峰的远动员来说。
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导致他直接从云端跌落,从此再无可能站起来。
毕竟赛季初的第一场比赛,不论是对于什么都不适应,成绩就算是差成什么样,也都是有情可原。
但你身旁的所有对手,可都不是这样的,姚箐,西里尔,还有太多的人都在盯着林琅,虎视眈眈。
可能放在赛季初,大家的表现都不那么尽如人意,但这是赛季末,虽然也会有少部分的选手一整个赛季逐渐走下坡路,但是大部分的人,都已经达到了状态最好的那个巅峰。
而且还要面对着越来越压分严重的裁判,林琅能赢的可能性实在是太低,如果赢不了,又势必会被以此造势,让姚箐和西里尔那些人顺势将他踩在自己的脚底。
那之后的舆论压力,对于一个运动员来说,可就真的是太大了,有可能直接就会让人一蹶不振,从此再不能回到以往的那个高度,再没勇气奋起。
更何况,就算是林琅能够扛得住这些压力,就以他现在这个脚的情况,想要保证他能顺利站上奥运会,仍旧是个不小的难题。
纪沧殊的爱人原本就是医生,林琅脚踝刚刚出现问题的时候,纪沧殊就曾经拜托她找过导师看过。
但最后得出的,依旧还是和这里一样的结论。
而这里能够给予林琅一丝希望的,也就只剩下那么一个人。
“这一方面,我这边有个专家,应该会有办法。”
沈潋秋站在人群中,看着林琅一直盯着他犹如求助一般的眼神,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了手中的一个电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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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虽然说大夫那边, 肯定了你说这个可能,但是也得是以你这一段时间内,好好休养为前提。”
“所以在这一段时间里, 药要好好吃,就算是再想要训练, 在大夫允许之前, 也得先停一停。别让我再瞧见你偷偷摸摸的搞些什么小动作。”
沈潋秋伸手将林琅从坐着的轮椅中捞起来, 略微低头, 任由他搂着脖子, 挂在自己的身上。
而他身上所带有的气味, 也从年少时清冷凛冽的薄荷, 变成了如今沉稳而又温暖的木质香调, 就像他本人这么多年来所发生的转变一样。
满身的骄傲与锋芒一寸又一寸的被人为磨断, 被迫变得安定,变得成熟且沉稳。
可即便是这样,林琅也依然还是在与之相遇的第一瞬间就将他认了出来。
毕竟沈潋秋不论再怎么变,也还是沈潋秋。不论到了什么时候他心底的那团火,都未曾熄灭过。
依然能够让林琅只看一眼, 就能很轻易的安定下来, 坚定的按照他心底最原本的那条路,不断的走下去。
也正因如此,林琅才总是会在这几天里, 反复的想象, 自己如果能在上一世就碰到沈潋秋,会不会再后来的一切, 也都能跟着一块儿变好。
他不会过的那么无助, 那么辛苦, 等到了生命真正结尾的时候,是不是也不会有那么多的遗憾。
林琅任由着沈潋秋将他由轮椅中抱到床上,原本因为人身上味道的改变,勾起回忆而变得有些飘渺的眼神,几乎是在沈潋秋离开的那一秒就转变了个彻底。
林琅并不是一个喜欢沉溺于幻想的人,不论如何过去都已经无法改变,而现在的他还有一定要走的路。
眼前的情况,不论对谁来说,都是一场豪赌。
虽然也不可避免的会有一些迷茫与无助,但是不论怎样,他所获得的眷顾已经很多了。
对于林琅来说,前路从来只有一条,冠军与花滑,不论什么时候他都会继续坚持下去。
而如今的这个选择,即便是再给他一次重新决策的机会,他也一定还是会这么做。
前路只有一条,哪怕全被堵死他都要打通了继续走下去,更何况如今还不是完全没有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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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段时间内,暂时无法活动,除了在脑海中反复的构思节目编排以外,林琅还准备再好好设计一下比赛要用的考斯滕。
而沈潋秋每天和他生活在一起,在这两天的时间内,也难免能够在一些细节里,察觉到他的情绪。
无助,迷茫,慌乱,这些其他选手本应该在这种情况下出现的情绪,在林琅的身上,往往都只是一瞬间。
反倒是一些别的方面,让沈潋秋或多或少的察觉出了些许其他的东西。
他好像是在故意的束缚着自己什么。
刚开始的时候沈潋秋还以为他是只一心扑在花滑和学习上没有再过多关注其他的精力,可越到后边,沈潋秋就越发现事实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偶然间看见的一件玩具,格外有趣的一部电影,甚至是一些包括他和纪沧殊在内的人际关系。
从林琅第一眼的表情和一些细节来看,他所表现出的绝不是毫不感兴趣的无聊和漠视,而是一种有目标有计划,甚至是强迫性的克制。
这种感觉虽然打从他重新见到林琅的那天起,就隐约的有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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