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丽堂皇的偌大饭厅就像宫殿一样气派、彷彿重现巴洛克的辉煌时代,中央摆置了一张长型餐桌、配置了近十把的花纹绒布椅,而一旁还有数位佣人随时等候侍奉。
此时背对着门,坐在主位中的男人面对满桌香气四溢的佳餚,仍然面不改色的神情、如同他的褐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正优雅地手持刀叉、享用盘中的牛肉。
而主位左方数来的第一个位置里,有个穿鹅黄色洋装的黑发女孩,体态臃肿、一张脸胖得都快要看不到眼睛,看上去虎背熊腰、都快要把身上的衣服给撑坏。她粗肥的手指抓着手里的刀叉,一点也不流畅地切着盘中的肉块,一阵手忙脚乱后、挥汗如雨。
男人似乎是想起什么,优雅的褐色瞳仁里多了几分不屑后,高傲地向一旁伸出手。
站在第一位的男佣人,他的服装明显与他人不同,衣袖上多了代表位阶的金色袖扣。他恭敬地走上前,也递上一块乾硬、发黑的麵包。
男人睥睨了饭厅的一角后,发出耻笑、抓起坚硬如石的麵包,就朝那个方向扔去。
麵包在空中画出一个拋物线,之后打中了一个物体、接着滚落石英砌成的砖地板。
那个物体些些挪动了下,还以为是破烂的布袋里伸出了一隻色泽奇异的手,仔细一瞧,原来那是个「人」。
「人」身上套着件脏兮兮的衣服、也不断发出浓浓臭味,连身边的佣人都皱着眉不想靠近,褐色头发因久未整理,就像枯黄的杂草一样、凌乱地披在身上以及脸上,但依稀可见露出的那双褐色眼睛、以及在右眼下方的那颗痣。
而那个「人」露出的皮肤上,几乎找不到任何一块完好,都充斥着青紫色、令人怵目惊心的伤痕。
这里虽华丽,却也显得那个「人」的突兀。
那个「人」像条畜生一样,趴在地上、大口撕扯那块仅有的麵包,在没多久以后,地面上指残留着点点碎屑。
那个「人」贴近地面,张口就将剩馀的碎屑收入果腹。
嚼食与口水的声响,与佣人们不断发出訕笑、耻笑声回盪在整个饭厅之中。
臃肿的女孩放下手里的刀叉,压下作呕的反应,嫌恶般地瞪着那个「人」,口中喃喃自语:「这野种??」
「顾盼语!谁准你这么说话的?」坐在主位的男人终于开口,他怒意横生、也将银色的叉子重重地往桌上一插后,冷声道:「下一次,这就会是你的下场。」
「父亲,我??」顾盼语满脸委屈,但她的话又被硬生打断。
「你身为『顾氏』的接班人??」男人面容冷峻,连看都不愿意看待在角落里的「人」一眼,他的手指在餐桌上点了点,「我没有允许你这么说话过。」
「是,我感到很抱歉,父亲。」顾盼语咬着森森的白牙,低着头应答,但馀光还是扫过在最角落的「人」,恶狠狠地瞪着。
男人以餐巾抹嘴,之后便起身离席。
在饭厅的大门紧闭上的那一刻,顾盼语的怒气宛若火山爆发般、朝那个「人」身上扔出手中的餐具,而同时也牵动她大大的脸上横溢的肥肉,震动幅度就像剧烈的激流。
顾盼语衝向前,之后就是一阵打骂:「死哑巴!」
那个「人」惊恐地以手抵挡,却如螳臂当车,痛意全数招呼在她的身上。
「??都是你!都是你我妈才会死!」
顾熙梔那时还不叫顾熙梔。
那一年,她刚满12岁。
没有名字,也从来没上过学、没学习过应有的礼仪,更别提出门这件事。
打从睁开眼、有记忆的那时候开始,顾熙梔的人生就一直是这样,她是顾家里特别、被厌恶的存在,也是他们最想抹去的污点。
对她来说,顾家就像一个华丽的牢笼,顾熙梔没有自由,就连呼吸的资格更是随时都有可能被剥夺。
顾熙梔一直认为,她会渡过这样的人生,直到死亡让她解脱。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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