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如是进来的时候,听到的就是这样一段话。
闻言,她心头像是被人撞了一下,周身被一股奇妙的力量包裹了起来。
落入她耳畔的这些话,好像跳动的火苗,在她眼底明明灭灭。
他温柔的低音里,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仿佛穿越了岁月长河,抚平了这个年纪的躁动与不安。
在同龄人还在为未来迷茫,甚至是浑噩度日的时候,他已经从庞大冗杂的选择体系里,抽丝剥茧出了自己的兴趣和热爱所在,并付诸行动。
少年温柔明朗,光风霁月,诗酒趁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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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处在相当的年纪,也都是性格随和的人,四个人很快就熟络了起来,在餐桌上,应如是提前了解到了很多有关大学的事情。
吃完饭,另外两个人很自觉地不当电灯泡,找个借口走了,还顺带着把车开走了。
于是,廖清杉和应如是只能压着马路回家。
晚风微凉,携来几缕花香,灯光昏黄的路灯,渐次映亮蚊虫飞舞的痕迹。
两个人就循着这排路灯走。
走到半途,廖清杉忽然叫了声:“应如是。”
她抬眸:“嗯?”
廖清杉眸光低垂,嗓音温柔地说:“你画漫画很有天赋。”
这话题转变得有些突兀,应如是目光一怔:“啊?”
“朝大有全国最好的动画学院,”他早上动辄起身的目的终于在此刻揭开了帷幕,“等上了大学,有机会的话可以去蹭蹭课。”
“哦……”领会到他的意思后,应如是又问,“那你呢?”
“我什么?”
“你要回英国吗?”
“嗯,要回去完成学业,不过,一年的时间很快的。”
应如是听了,声音闷闷地“哦”了一声。
“应如是。”
“嗯?”
廖清杉本想说,“你再等等我”,可他又觉得这样的要求实在是说不出口,于是转了个话题:“去过动画学院的三楼没?”
应如是摇头:“没有。”
“那上面刻着一句话。”
“什么话?”
“现在就告诉你多没意思,”说着,廖清杉抬手,温柔又克制地拍了拍她的发顶,眼底压不住溺人的笑,“等开学了,自己去找答案。”
“那……是你想跟我说的话吗?”
“嗯。”
就这样,原本伤感的分别话题终于在一个充满期待的谜底中告一段落,应如是眼睛一眨,把话题转到了一个开心的风向:“阿杉,我觉得你好酷啊!”
“嗯?”
“我刚听你们聊天,说对传统文化的保护一直都是夕阳产业,是跟不上时代发展潮流的,那你觉得你做的事情落后于这个时代吗?”
“嗯?”
“我觉得不是,”应如是没给他回答的机会,自问自答道,“我觉得,你做的事情,走在时代前面。”
廖清杉听了这番话,很奇怪,心中好多汹涌的情绪,在此刻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
他一直以为这条路是孤独的,是鲜少有人能理解的,可现在,她给他展示了另外一种可能。
“你做的事情,走在时代前面。”
仅仅十一个字,把他牢牢撼住。
这是一种天涯难觅的肯定。
因为,这份肯定,基于绝对的彼此欣赏。
此刻,他们置身在浪漫又唯美的黄昏,澎湃心绪可与途经的风媲美。
人间的风,风起云涌。
风里的人,甘拜下风。
第32章 就偷偷地,亲一小口。……
悬崖勒马的吻, 之所以能完璧归赵,一定是有人在从中作梗!
但我竟然!乐在其中!
爱是情有独钟,也是甘拜下风。
这是她教会他的事。
如果时光可以倒回,当初的廖清杉怎么都不会想到, 那场看似无厘头的吃面风波, 最终成全的, 竟然是这样一场惊艳的相遇。
后来, 他远赴异国他乡, 在夜不能寐的深夜, 被庞如饕餮的思念浩荡席卷, 他总是忍不住去追溯这份心动的源头。
他知道, 这份心动的源头,肯定不是源于这场黄昏。
他心动的时间,要比这早太多。
但他每次兜兜转转, 总能想到这个瞬间。
总能想到, 她站在他面前,一字一句地对他说:“我觉得,你做的事情, 走在时代前面。”
夏日晚风卷着温热的空气, 扑面而来, 两个人身处其中,都被浸染上一层夏日限定的暖调。
“再说,夕阳产业怎么了?”应如是窥不见他心中汹涌,但不代表两个人的默契就不能战胜。
她像是读懂了他心底的话一般,自然而然地接续上刚才未说完的那个话题:“你听过余秀华的那句诗吗?”
廖清杉眼睫轻颤,鼻尖溢出一丝疑惑:“嗯?”
她写过的诗句太多,他一时无从摘取。
应如是眼底映着黄昏的残影, 声音清亮地,将心中的诗句背给他听:“一个能够升起月亮的身体,必然驮起了无数次日落。”
“如果没有人愿意驮起日落,当黑夜来临,人类需要月亮的时候,该怎么办?”她轻声问,“难道现去造吗?”
此话一出,廖清杉瞬间了悟,她是用余秀华的这句诗来比拟,如果未来我们真的落入了被动的文化困境,我们难道现去做补救么。
那一定是亡羊补牢,为时晚矣。
所以,你做的事情,走在时代前面。
就这样,她再次用云淡风轻、不着痕迹的方式,肯定了他的意义。
廖清杉看着她,眼底压不住溺人的笑:“应如是,你知不知道——”
“哎呀!我当然知道啦!”她又恢复了惯有的那种得意洋洋的小表情,“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仅可爱,还特别的聪明,我告诉你哦,我妈妈是语文老师,我读的书可是很多的……”
她说得格外投入,完全没注意到一辆摩托车从拐角处猛的窜了出来,带着极快的车速,眼看着就要擦过她的后腰。
廖清杉眼疾手快,拉着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往自己怀里,稳稳一合。
那辆摩托车的车主未做停留,只是往后看了一眼,便不负责任地,带着轰鸣声远去。
等周遭恢复安静,应如是才后知后觉自己刚才经历的险境,心有余悸地平复了下呼吸。
然后,她仰头,他垂眸。
上下交汇,四目相对。
两个人的鼻尖几乎撞上彼此。
呼吸也在空气中无声的交缠。
廖清杉低头,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这张脸,感觉自己的视线被撼住一样。
他在此刻非常明白,他对她,是异性的喜欢。
他嗓音低喃地叫:“应如是——”
暧昧的种子发了芽。
结果,一通求助的电话,骤然掐断了这份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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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的这一头。
苏潺坐在马路牙子上,头发被风吹乱。
穆亦川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嗤笑道:“苏潺,为那么个渣男,你犯得着这样吗?”
听出他话里的奚落,苏潺抬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瞪完又无力地收回目光,下巴搁在膝盖上,声音闷闷地说:“你都不知道,三年前,有个小偷偷我的钱包,是他帮我抢回来的,我说谢谢他,要给他钱,他都没要。”
“就这么个事?就让你惦记了这么长时间?”穆亦川难以共情她的恋爱脑,眉头一蹙,轻啧一声,“真是没见过世面。”
苏潺一听,抬高小腿去踢他:“那我就是没见过世面,我还小,遇到奋不顾身为我出头的人,就是会心动啊。”
穆亦川:“……”
你还有理了是吧?
“他人那么好……”说着,苏潺眼睛下意识红了,“他就是不喜欢我。”
见状,穆亦川沉沉叹了口气,在她身边的马路牙子上坐下,一针见血地说:“他人再好,感情上就是把你当备胎了,你看,他喜欢的人回来,是不是就立马把你踹了?”
苏潺:“………………”
你家是卖盐的么,盐多的吃不完了,尽往她伤口处撒。
“边穆,”苏潺轻轻抽了下鼻子,“你这个人不行,你一点都不好。”
“我不好?”穆亦川瞬间被气笑了,“我闲得没事在这儿看你撒酒疯?嗯?我还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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