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诗歌听了,又笑。
她也怕回答这个。
在自己成为木版年画传承人之后,也有不少人过来采访,有的是为了完成自己作业的大学生,有的是政.府相关人员,也有的是电视台编导。
每个人过来,都会问她,做这些事的意义是什么。
那些套话说多了,是真没意思。
但要说自己真的对这门手艺爱到废寝忘食,她自己都觉得心虚。
只是命运长河把她推到了这个位子上而已。
暮夏晚风吹过,晃得头顶的葡萄藤沙沙作响,廖清杉在这阵动静里,看出她目光里的故事,知味地说:“要不要我给你个特立独行的答案,让你以后不用说套话。”
“什么?”
“面对传统文化的保护和传承,我们应该采取底线思维。”
王诗歌没听懂:“底线思维?”
“嗯。”
“其实,不用去回答保护和传承这些文化有什么意义。”
“你只需要用底线思维去设想一下,如果我们不保护和传承,那将会有什么后果。”
如果这些没有了,如果我们真的任凭这些古老文明散落在历史长河中,如果我们真的任凭这些精湛手艺被钢铁森林的砖块砸死。
那么,当别的国家,因为我们的倏忽和漠视,拿着我们的文化成果,去正大光明地申遗,在本属于我们的东西上,冠上他们国家的名字。
那个时候,后知后觉的愤怒,才是最无能的情绪。
天色渐晚,廖清杉从椅子上起身,离开前,半开玩笑地说:“对了,这答案得等节目播出后才可以说,要不然得付版权费。”
王诗歌领会到他的幽默,情不自禁地笑了。
然后,看着他,走出那扇木门。
那一刻,王诗歌想,这就是有温度有思考的中国少年吧。
他们肩上,担得起浩浩长河,也担得起清风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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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大榕树离开,廖清杉迎着暮色,一路驱车回家。
回到住处,刚把车停好,就听到手机响了起来。
他看了来电显示,眉头下意识一蹙,然后,嘴唇紧抿着,按下了接通键:“喂。”
手机那端的声音像例行公事般冷漠:“你回国了?”
“嗯。”
“怎么不说一声?”
“没必要。”
“现在在哪儿?”
“我今年二十一了,去哪儿还得时刻跟你报备?”
“你!”
等那边发飙前,廖清杉果断地挂断了电话。
他叹了口气,把手机放进口袋,从车上走了下来。
只是脚步,有种说不出的沉重。
为什么?
为什么快乐和难过在心中所占的分量这么不公平。
这一天下来,新知识的获得,拍摄内容的精进,和真实故事的收集,都是那么那么值得快乐的事情。
可是,为什么堆积了这么多的快乐,瞬间就能被一通电话打败。
廖清杉沉浸在这样没有意义的比较里,沉浸了好一会儿。
直到,一道清透明亮的女声,倏地从身后响起:
“阿杉!”
廖清杉寻声看过去的时候,恰好一阵微风拂过。
那个朝他奔跑而来的人的长发,正好被风吹起。
廖清杉有些木然地站在那儿,看着门口的那个小姑娘蹦跶着朝自己跑来。
在他身边站定后,廖清杉又看到她抬起眸,眨着大眼睛,看着他问:“以后我就叫你阿杉好不好?这样就可以和姗姗区分开来啦!我是不是超级聪明!”
说话时,她唇角边的梨涡格外明显,一双桃花眼盈盈欲动,整个人娇俏又漂亮。
廖清杉看着,突然就想推翻自己刚才的质询。
快乐和难过在心中所占的分量,好像还是公平的。
原来,堆积的那些不愉快,一个笑容就足以治愈。
他空咽了喉咙,温声唤:“应如是。”
“嗯?”
“你是不是知道......”
或许是此刻暮色太好。
他话里的后半句,就没来得及说出来。
此时是风光正好的夏日傍晚,夕阳余晖层层交叠在肥瘦相间的云朵中,晕染出饱和度不同的光影。
她就这样,驭着暮色,风尘仆仆又面带微笑地朝你跑来。
然后,用一声呼唤,让你身上的冷漠铠甲,轰然倒塌。
告诉你,其实不必满身戾气。
这份到来,就像春日纷飞的柳絮,满满涨涨地堵在你心口,软软蓬蓬的,格外暖人心窝。
廖清杉看着,不知怎么,就笑出了声。
刚才那个问题,似乎也没有了问出口的必要。
也是——
他眼底的温柔这么明目张胆。
她也一定知道,自己很可爱。
第14章 本领和本能
没有我在你身边,听歌都不快乐了吧!
所以,还不快点过来稀饭我!!!
看他一直不说话,应如是仰头问:“我是不是知道什么呀?”
此刻,她身后的黄昏,和他问话时的那片黄昏一样。
一样的绚烂至极、美不胜收。
天边夕阳显然没有因为这几秒钟的流逝,就匆匆落下山,让美景错失良机。
可有些话,一旦错过了说出口的最好时机,哪怕只是过去了几秒钟,就很难再说出口了。
“啊!我知道啦!”看着他落下的温柔目光,应如是恍然大悟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可爱?”
“......”心思就这样被人拆穿,廖清杉沉默了一瞬,继而违心地否定,“不是,我是觉得你出现在我面前的频率有点高。”
“啊?才有点高吗?”应如是听了,音调一扬,小嘴一撇,眉毛一挑,整个人看起来委屈的不得了,“那看来我追人功夫还没下到位,我还得继续努力,我必须做到出现在你面前的频率非常高,高到你忽视不了才行。”
廖清杉:“......”
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就走。
应如是一点儿都没觉得失落,跟在他身后,边走边问:“阿杉,你为什么一直不找女朋友啊?”
看他没接话,她又问:“你是不是怕,她们图你钱啊?”
廖清杉:“?”
“不过,你放心,我家庭条件也是很好的哦,我爸爸妈妈也给我准备了特别丰厚的嫁妆,所以跟我在一起,绝对不会让你吃亏哒!”
廖清杉:“?”
不是,这位姑娘,你聊得有点远。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进去了。”明显的送客语。
“你进去干嘛啊,”应如是热情地邀约道,“你肯定还没吃晚饭吧,正好我朋友今天来我家吃饭,我外公外婆做了好多好吃的,你也过来吃吧,就多双筷子的事。”
廖清杉正想说一句不用,结果,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她惊叹道:“天呐天呐!我怎么忘了,咱俩的定情信物还在我家里面放着呢。”
廖清杉:“?”
定情信物?
情都没定,哪来的定情信物?
然后,转念一想。
哦。
是那双筷子。
那天他搭进去的不止一碗面,还有一双筷子。
廖清杉:“......”
“你说我是还给你好,还是自己保留着好啊,要是还给你的话,那你以后还要费劲心思想新的定情信物,太费脑细胞了,要不然就放在我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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