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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时,可能和真正的容器换了血。”薇拉的声音颤抖,她不敢想象自己怎么能做出这样的猜测,但她没有办法控制她脱缰的思维,那个她选择的姓氏在一片深黑中闪烁着幽暗的光:“我是女巫这点毋庸置疑。如果我身体里存在着不可能属于女巫的力量,那么我可能被换了血。”
“而莉莉丝也许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不再复生,因为她的血亲已无这种力量,而有这种力量的我并非她的血亲。”薇拉轻声说,“你可能等不到她了。”
薇拉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身世好奇起来。她想立刻找到阿若,让她解答自己的疑问,是否有人真的对她的身体进行过什么术法。
命运也屏息凝神,好久之后才说道:“我很想帮你证伪你说的内容,但是,有关于你的事情,我统统都看不到。”
“不过你也不用那么害怕。”命运说,“神殿追杀你,但不一定是预言家的意思。以我的经验来看,其实神殿的权利结构是以初代预言家为中心,司祭为执行者。未觉醒的预言家游离在这个体系之外,身份暧昧。”
“如果莉莉丝不再复生的话。那么她的哥哥也很有可能不再复生,就算复生,大概也是不稳定或者不完整的。”命运说,“我顺着你的意思猜测,现在的神殿,并不一定是一块铁板。”
“因为现在的预言家很有可能是他自己,或者说,是那个等待被祖先挤出灵魂的容器。”薇拉点了点头,“就是不知道大司祭在这个故事中是什么身份了?他忠诚于初代预言家?还是别有打算?”
“智慧生物就是这样的。”命运嘻嘻笑了一声,“想法永远千变万化,不到最后一刻,其实你都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到底在想什么。这就是我喜欢他们的地方。当然,其中我最喜欢你们女巫了。”
“不知道?”薇拉说,“命运说不知道,还真是很有意思。”
“毕竟我不是本体嘛。”命运含含糊糊地敷衍过去,“我即是命运神的分身,也是这把破轨之剑。我即是命运的一部分,也是斩断命运线的剑。”
“就像魔法师研究禁忌魔法时,为了避免变成走火入魔的怪物,会提前为自己准备好毒药。”薇拉眸光一闪,“神也会如此吗?”
“女巫。”破轨之剑突然冷光一闪,声音严肃起来,“你该走了,再待下去,你的身体会受不了的。”
*
“薇拉?薇拉?”也就在这时候,她听见远远的地方有人叫她。
“上面的那对兄弟似乎离开泉水了…”命运说,“有人来找你了。”
“是,我该出去了。”薇拉说,“但我一个人拔不出来你,该怎么打破这片结界?”
“还有一个办法。”命运说,“我就牺牲一下吧。剑你拔不出来,匕首你还拔不出来吗?”
“你要和我一起走吗?”薇拉说。
“当然,再等下去不知道是不是要到天荒地老。”命运说,“外面似乎已经乱成一团了。”
“嗯。”薇拉没有拒绝的理由,她朝那把剑飘过去。毕竟祂都这么说了,她双手握上剑柄。剑柄在她触碰到的一瞬间,激烈地颤抖起来,她的身体突然被甩动起来,只有手还粘在剑柄上。她浑身上下疼得要死,刚才的伤口似乎又被扯开了。
最后她感觉自己被猛地一甩,被一股大力重击了身体。然后这片结界轰然碎裂,水奔涌而入,呛得她快要窒息。
刚才等身高的大剑变成了手中一柄小小的匕首。
命运的声音响了一下:“你可别死……我……”破轨(?)匕首的光芒闪烁两下,然后彻底熄灭光芒和声音,如同接触不良,失去能力源的魔导器。
幸亏此时有一只精灵游了下来,在一片暗流中把她捞了上去。才免去她差点刚刚分析出一大堆线索,接着就被溺死的命运。
“咳咳……”浮上水面,她立刻激烈地咳嗽起来。身后的精灵没有停顿,粗暴地把她拽上岸。薇拉摔在岸上。她还没有缓过来,那只精灵就一下骑到了她腰上,用一只手猛压她的胸膛。
薇拉被她压出一腹腔的脏水。
没错,她。救了她的是个女精灵,正是怒火中烧的芙瑞娜。
芙瑞娜大骂:“这他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薇拉一边吐水一边肩膀流血,摆了摆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妈的你个灾星。”芙瑞娜暴怒,“你还不穿衣服!”她把自己的披风扯下来丢在薇拉身上,然后她把薇拉从地上揪起来指着远方。
“我的天。”薇拉痛苦地说,她的脑袋更疼了。顺着芙瑞娜所指的方向,她看到巨型爬痕掠过地面,远处的黑色巨蛇盘旋环绕在精灵族巨大的圣树之上。黑色的乌云流淌着豆大的雨水敲打在地面上,薇拉闻到了血腥味。
她一时反应不过来,她预感到出来会面对精灵兄弟的对峙。但没想到会是这种级别的对峙,纵然心脏强大如薇拉,也差点眼睛一翻就要晕倒。
芙瑞娜猛烈摇晃她的肩膀,不允许她逃避现实。
这场景犹如末世将至,天空都陷入了一片漆黑。天崩地裂的毁灭异象让所有精灵惶惶不安,巨蛇的鳞片反射着细密阴暗的光芒,它像是传说中在众神黄昏时刻吞噬世界树的末日之蛇。薇拉看到精灵们穿上战甲,开始围攻它,但没有用,这条蛇的眼中似乎只有圣树。
它牢牢盘旋在树枝上向上攀升。明明是雨夜,空气里却沸腾着如火的气息。
“杜尔……”薇拉喃喃道。
“怎么办啊?!”芙瑞娜的声音都扭曲了。
“精灵族的镇压禁咒可以安抚卓尔原石造成的易变。”薇拉哆哆嗦嗦地开口,可能是吓的也有可能是冷的,她从脑子深处揪出相关知识。
精灵族和黑暗精灵是没有生殖隔离的,但他们之间的通婚却被严格限制。薇拉现在明白这种限制的根源了,本就不稳定的原石异变,会在精灵血统的加入下,催生出超越大地生物极限的怪物。
“禁咒是只有女王可以施展的魔法。”芙瑞娜绝望地说,“精灵族没有第二个人能施展这种级别的魔法。可女王在树中,她可能根本没有醒来!”
“我试试。”薇拉依旧哆哆嗦嗦的,她的牙齿在打颤,“送我去黑蛇附近,我试试。”
“你能行吗?”芙瑞娜咬着牙问。她又看了一眼原处的巨蛇,强烈的恐惧感萦绕在她的心头。她想跑,但是她不能。
她警惕地看了一眼女巫,她怕女巫也想跑。
“我试试。”薇拉当然没有跑的意思,她只是重复这句话,她也只能试试。如果她拿到雅米兰的祝福,她精通了精灵族的魔法后,理论上是可以施展禁咒的。
但她没有拿到。
芙瑞娜没有办法,她也没有其它选择。她咬了咬牙,把薇拉放在了自己的背上,薇拉爬在女精灵背上,才发现她的一只胳膊软趴趴的落在身体一边,似乎是脱臼了。
芙瑞娜脚底蹬地,背着她向黑蛇狂奔而去:“你一定一定要救森林,这是你欠这里的。”芙瑞娜的声线在抖,但她没办法,只能强撑着这么说话,她也恐惧巨蛇。
巨蛇的两只金色巨眼像是嘲笑,在雨夜中闪烁着疯狂的复仇光芒,掠过每一个精灵,每一颗树木。
他憎恨这片森林,这片森林杀死了他的母亲,毁掉了他的人生。
杜尔一出生就在等待死亡的到来,但他也和洛德一样孤独,也许比他更孤独。杜尔没有族人,没有家乡,他是流浪者,异乡客,披着人皮的怪物。
在异化到彻底疯狂,无法维持理智回复人型时,杜尔就会变成疯癫的巨蛇,然后终日游荡,最后死去。他知道,也接受了,但他也渴望生命,所以克制着少使用原石的力量。
但是今天,连圣人都无法压抑心中的负面情绪了吧。
他想,如果这片森林的所有精灵,陪伴他一段岁月的女巫和他一同赴死,这样的结局也算不错,起码没有那么孤独。
杜尔放纵自己的能力,他从嗓子里发出嘲讽的笑声。
洛德躲过了他的箭,把他按在地上猛揍时,他又想起了数年前的雨夜。他的母亲选了他,也许死前还想牵他的手,但是他们最终没有相见。
就像今天。也许女巫也会选他,他是说也许。但洛德再一次,用精灵族的那些馈赠,或者其它的一些花头夺走了女巫的注意力。
他只是不甘心。
巨蛇张开带着毒液的利齿,利齿咬上圣树,那万年不倒,看起来生机勃勃的树木瞬间萎靡了一片。
“我族的圣树即将衰亡。”洛德的声音尚在耳边。圣树居然是被杜尔的毒液侵蚀,薇拉明白了过来,她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因果交织在一起,流淌出报应的底色。
精灵女王她恐惧库修斯,也许是看到了库修斯拔剑碎镜。她不惜逼迫亲生女儿心碎而死也要得到继承人,也许是为了族群的未来。
那么她是否看到了今天?看到了现在?
看到无限倒影之境已经碎裂,白兰森林的参天巨树即将倒塌。她的亲孙子们对峙,宛如不共戴天的血仇。精灵们四散奔逃,末日将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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