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来,如果赵凌真的有了别的女人,就算他给了她后位,给了她无上的荣华富贵,可能她还是会离开他吧;婚姻,爱情,本来就是两个人唱的传奇,如果在这里面夹杂了其他的人,一切都会变的不一样。
她楚星月来自于未来,一夫一妻的观念早就在脑海里根深蒂固,如果他无法给予她想要的,那么等待她的恐怕也只有离开;她不愿意委屈的留在他的身边当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更不愿意让自己成为怨妇,整夜整夜的盯着昏黄的灯火,猜测着他今晚会宿在哪个女人的屋子里。
如果有一天她真的变成那样,恐怕连她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想到这里,楚星月忽然又想到了废后姜蔷,当年姜蔷活着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
顶着大魏最尊贵女人的身份,看上去风光无限,其实内心深处却是无尽的哀怨,拥有了一切又怎样?到最后,失去了自己最在乎的那个人,变成了行尸走肉,恐怕真正最受折磨的那个人,还是自己。
春杏搀扶着沉默的楚星月朝着外面走着,不知不觉间竟然来到了后宫的太液池附近。
远远眺望着那波光粼粼的太液池,楚星月忽然想到了那一天落水的周嫣然,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周嫣然在看向她时,眼神里居然诡异的带着几分怜悯。
原来,自己真的是值得可怜的那一个。
在她以为自己真正沉浸在幸福中的时候,周嫣然早就看到了她的将来,那个女人清楚的知道以她和赵凌如今的身份,想要像个正常夫妻那样厮守终生,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她才会用那样可怜的眼神看着她,那个时候的自己,在周嫣然的眼中,恐怕也是一个宛若笑话般的存在吧。
楚星月苦笑一声,浅棕色的眸子里掠过淡淡的哀伤,“春杏,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春杏担心的看着小姐,她照顾在小姐的身边这么久,早就能够通过小姐的一颦一笑判断她是否快乐;能够肯定的是,无意之间听到太子与昭和帝谈话的小姐此时是伤心难过的。
“小姐,您想问什么尽管问,奴婢若是知道,定会知无不言。”
楚星月对着乖巧的春杏柔美的笑了笑,道:“在外人的眼里,我是不是很幸福,很受宠爱,如果我再要求更多,那些人是不是以为我在得寸进尺?在不识好歹?”
春杏就怕楚星月会这样想,赶紧开口道:“小姐,你千万不要这么说,奴婢能够看得见,太子殿下对你真的很好,他是绝对不会听从他人言给王府纳侧妃的。”
楚星月继续苦笑道:“以赵凌的性子,他是不会听那些无关紧要之人的话的,可是,开口的人若是换成了父皇,那就不一样了。你应该看见赵凌有多紧张他的父亲,父皇为了赵凌,为了杨妃娘娘,几乎蹉跎折磨了自己大半辈子,他是个孝子,又知道父皇对他的良苦用心,只要父皇坚持不变的向他开口,时间久了,他自然会将一些话听进去。”
“再说了,我也不愿意当那个破坏他们父子感情的坏人,父皇的身体状况我们都看到了,面对一个垂死之人,谁又能拒绝得了他呢?”
春杏听着楚星月的话,心里难受的都快哭出来,“小姐,那我么该怎么办?”
听到春杏的哭音,楚星月转身将小丫头脸上的眼泪擦掉,看着小姑娘红扑扑的眼皮,勉强在脸上挂出一抹笑容,道:“事情还没发生呢,你怎么就先哭上了?再说了春杏,如果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哭是什么都解决不了的。所以,不要为了这件事而掉眼泪,尤其是在这个时候,更不能哭。”
春杏听从楚星月的话,赶紧将脸上的泪痕擦干净,朝着楚星月点着头,道:“小姐请放心,奴婢不哭了。”
“这就是了,对了,我有一件事要交代给你。”
“小姐请说。”
楚星月再次远眺太液池,沉默停顿了片刻,道:“父皇刚才在殿中故意将我支走,为的就是不想让我知道他和赵凌之间的谈话;所以,关于我们已经知道他们谈话内容的这件事,你千万不要说出去,知道吗?”
春杏听话的点了点头,可是忽然又想起了一个人,问:“小姐,连世子爷都不能说吗?世子爷很关心小姐你的,如果让他知道了这件事,或许他还能帮忙出出主意。”
“出什么主意?他有办法让未来的一国之君没有三宫六院吗?如果他这么做了,恐怕整个青州都会被连累。说到底,这件事还是属于我自己的事情,我不希望大哥为了这件事而为我担忧。”
既然小姐都这么交代了,春杏自然是照办的。
可是,她还是忍不住为小姐难受担心,真希望在这个时候,太子殿下能够继续保持态度不变,想办法在众口铄词中保护好小姐,这样才不会辜负小姐的一片深情。
第四百零二章 最大的忌讳
而与此同时,坐在泰安宫中与昭和帝交谈的赵凌渐渐地在一片迷茫中找回了一丝冷静与睿智。
他看着苦口婆心之为他的父亲,微微垂下眸子,深邃的眼睛里掠过坚定,“父皇,儿臣知道你是在尽心竭力的为儿臣安排着一切,但是儿臣也很了解自己的妻子,月儿她看上去十分宽厚和善,可是在她的心里,有着属于自己的底线和做事方式;当初儿臣与她结为夫妻的时候就答应过她,这一生一世都不会辜负她,男儿做出承诺就要兑现;而且,月儿她不是寻常普通的女子,她不看重名利,甚至都不稀罕什么皇后之位,她所要的就是跟儿臣做一对简单的夫妻,如果儿臣给不了她,儿臣就会失去她。”
昭和帝的眼睛赫然睁大,他很清楚,对一个男人来说,失去一个喜爱的女人这是多大的打击;只是让他没料到,那个看上去娇娇俏俏的小女娃,居然会有如此倔性。
赵凌继续道:“父皇,你为失去母妃而痛苦了二十多年,你也不希望儿臣如你一般,失去自己最爱的妻子吧。”
昭和帝眼睛里的震惊很快就被一抹狠色代替,道:“那个孩子亲口对你说过,你若纳妃,她就离开这样的话?”
赵凌知道昭和帝误会了,赶紧解释道,“父皇,月儿从未对我说过这样的话,可是我知道,对感情十分忠诚的她不会允许背叛。”
“你又何曾背叛过她?你这么做也相当于是为了她。”
赵凌坚定道,“父皇,儿臣若是真的为了她,就该拼尽一切的为她争取,就该相信我们的爱情就算是在他人的眼中看上去有些另类,但也会开花结果、得偿所愿,而不是迫于各种压力,单方面的选择妥协,最后委屈着她。”
“父皇,儿臣知道自己要走的是一条什么样的路,也知道自己肩负的责任是什么;儿臣是太子,是未来的天子,但儿臣也是一个夫君,身为丈夫,如果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将来儿臣又怎能保护大魏的万万百姓?”
“儿臣也知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也知道人言可畏、口诛笔伐,儿臣会在所有最糟糕的情况还未发生之前尽力去阻止;什么诟病唾骂,什么善妒凶悍,这样的词语儿臣都不会让它出现在月儿的身上;月儿聪明慧黠,懂事乖巧,儿臣相信,如此招人喜爱的她一定会让大家看见她的好。天下百姓、朝中大臣儿臣都会给他们交代;会告诉他们,儿臣的妻子是这世上最好的女人,她一人就能顶的过这世上千千万万的美人。”
看着如此执迷与楚氏的爱子,昭和帝几乎是痛心疾首,他虽说早就料到这个孩子对楚氏动了真情,可没想到竟然已经情根扎的如此深。
看着如今这个孩子的模样,他就像是看到了过去的自己,为了爱情渐渐迷失自己,甚至一头扎进去无法自拔;现在爱的有多深,将来受到的伤害就会有多重;他难道不知道,情爱是蜜,但也是毒,一旦毒入骨髓,就算是后悔也是来不及了。
看着昭和帝因为震惊而不断晃动的眼瞳,赵凌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
他拿起昭和帝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侧,说:“父皇,您仔细看看我,儿臣已经长大了,已经会保护自己,会保护自己心爱的人了;您在我小的时候就将我丢到了战场上,为的不就是有一天看着我能强大到和全天下为敌都不会畏惧吗?儿臣如今成长到了你所希望的样子,为什么突然之间你又开始怀疑儿臣了呢?”
“你刚才说,纳侧妃后儿臣可以通过其他的方式去补偿月儿,可是父皇你问问你自己,有些东西一旦做错了,真的可以补偿吗?当年母妃活着的时候,你也曾努力去补偿过她,可你觉得她在接受到你的补偿时真正的开心吗?父皇,在这个世上有些东西变了就是变了,无论到后来你多么努力,还是没有办法去扭转;就像时光飞逝,无论你怎么去抓住时间,已经走了的东西就再也找不回来了。儿臣知道你担心儿臣会因为儿女情长伤了自己,可是儿臣不觉得这是伤,儿臣从小到大一直让自己活的刚毅坚强,哪怕是第一次被父皇丢到战场上,面对千军万马,面对生死存亡害怕到夜夜做恶梦,都不肯让自己哭出来;那个时候的儿臣与其说是个人,不如说更像是个冰冷无情的野兽;直到月儿出现了,她让儿臣见识到了七彩斑斓的世界,告诉儿臣,开心的时候就是要笑,伤心的时候就该大哭;从那时候开始,儿臣才觉得自己有血有肉起来。”
“所以父皇,您口中的这条路哪怕是荆棘丛生、险象环生,儿臣都毫不畏惧,因为儿臣找到了真正要守护的人,为了她,儿臣什么都不怕。”
听着赵凌推心置腹的话,昭和帝沉默了。
正如这个孩子所说,他已经长大成人,完全不再需要他这个父亲的扶持帮助,他找到了他的信仰,找到了他要守护的人,这个时候,无论任何人在他面前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
如此执迷不悟的孩子,让他拿他被办法,最后,唯有化成一声叹息,道:“在你的心里,那个孩子对你来说如此重要,可万一有一天她伤害了你,你可知,那道伤口会让你痛不欲生,让你入赘地狱。”
赵凌笑着看向昭和帝,眼睛里坚定晶亮的光芒几乎照亮了整个内殿:“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儿臣也是,心甘情愿。”
昭和帝听着最后那四个字,重重的闭了闭眼睛,一脸的冷然之色让他此刻看上去有些高深莫测。
赵凌看着这样的昭和帝,一时心里竟然有些忐忑不安,忍不住,轻轻地喊他,“父皇……”
昭和帝满身疲惫的依靠在身后的软垫上,闭着眼睛却是久久都不动弹一下。
赵凌被这样的昭和帝吓住,刚准备站起来再喊一声,却被站在一边的福总管阻止。
“太子殿下,皇上这是累了,要不您先离开,老奴这就伺候皇上休息。”
看着昭和帝虚弱的脸色,赵凌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点头道,“好,那本殿下就先离开,有劳福总管照顾在父皇身侧。”
“殿下可千万别说这样的话,会折煞了老奴的。”
待赵凌离开,闭着眼睛的昭和帝这才再次慢慢睁开了眼睛,扭头看向殿门口的方向,像是要找赵凌的身影。
福总管走上来为昭和帝掖了掖被角,道:“刚才殿下在这里的时候,您闭着眼睛不肯说话也不看人家,现在人家走了,你又开始找;皇上,您现在不小了,不能跟自己的孩子耍脾气。”
这天下之大,恐怕也只有跟昭和帝感情深厚的福总管敢这样对堂堂天子说这样的话呢。
昭和帝知道福总管这是在心疼凌儿,脸上露出一抹无奈之色,道:“现在谁敢跟他耍脾气,你没听见吗?刚才朕不过是跟他简单的提了一句,他就敢说出那么多话来怼朕,这小子的脾气,简直比朕年轻的时候还要坏。”
“皇上,有些话老奴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吧,反正这些年来,该说的话和不该说的话,你都说过不少。”
福总管脸上露出笑容,道:“老奴能够看的出来,殿下对太子妃是一往情深的,就跟当年您对杨妃娘娘一般,真是恨不能将自己的心掏出来给她;皇上,将心比心,太子此刻的心情想必你也是能够理解,这个时候你说再多的话,他也会听不进去,反而还会伤了父子之间的和气。”
“朕又何曾不理解他,但是朕,更担心他因情误了自己。正所谓过慧易夭、情深不寿,这个孩子一个人占全了这两个,你要朕如何能够不为他担心?而且,那个楚氏一看就是个能让男人为她要死要活的模样,将来若是任由这二人再发展下去,朕真的很担心,朕的这个儿子会折在她的手里。”
“皇上可千万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太子殿下福泽深厚,定会福寿双全;而且,殿下十分聪慧,皇上你要相信他,他也许会真的能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昭和帝忍不住长叹,那条路真的是好走的吗?
只有真正走过那条路的人才会知道,那是一条怎样烈油烹心的艰难道路。
“朕一直都很希望,他能够顺遂平安,可是这个孩子从生下来的那一刻起,每一天都走的格外艰难,好不容易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本以为万事都尽在掌握;却没想到,在他的姻缘上面出了这么大的一桩意外;朕忽然很后悔,当年为什么要将楚毅的女儿指给他,如果当年他的王妃只是一个普通寻常的女子,或许直到今日,他依然能够活的逍遥自在,而不是渐渐地,被情所困。”
听到昭和帝这么说,福总管鼓了鼓勇气,站出来,说:“皇上,老奴倒是觉得现在的太子殿下挺好,虽重情了些,但却活的更加温暖。”
昭和帝在心里发出一声冷哼。
重情?要知道,身为帝王,最忌讳的就是重情。
第四百零三章 那一天到来就放我走
赵凌在走出泰安宫后,就没看见楚星月的身影,又前后张望了一番,却没发现周围除了宫侍和御林军,当真是不见她半点影子。
这个丫头,刚才还对他说要在外面等他呢,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可见还是个孩子心性,等了这么一小会儿,就耐不住了,定是领着春杏四处玩去了。
赵凌清冷的眉眼因为想到楚星月而渐渐变的柔和许多,恰在这时,一个宫人手中抱着两个红色的瓶子弓着身子朝殿中走去。
对于这瓶子赵凌是最熟悉不过,自然一眼就认出这是楚星月用来装樱桃果酱的瓶子,眼下瓶子在这里,人去什么地方了?
赵凌忙拦住宫人,问:“这瓶子怎么会在你这里?太子妃呢?”
宫侍行礼回话,“这瓶子是娘娘亲自交给奴才,让奴才送来给皇上品尝的,说是酸甜可口,十分美味;至于太子妃娘娘去了何处,奴才就不知了;奴才只知道娘娘在交代完这句话后,就带着贴身丫头离开了泰安宫。”
以赵凌对楚星月的了解,既然给父皇带来了礼物,她是断断不会专由宫人代交给父皇的,她定会亲自拿着这瓶子送到父皇面前,以她的赖皮劲儿,或许还会想办法缠着父皇让父皇当着她的面吃两口,才肯罢休。
只是眼下,只看见瓶子,人却不见了,实在是诡异。
赵凌立刻就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忙问:“刚才太子妃是从何处将此物交给你的?”
“娘娘是在泰安宫内殿门*给奴才的,太子殿下,可是有什么事?”
这下,赵凌算是彻底明白了,月儿定是听到了他与父皇之间的谈话,误会了什么,所以才会留下了这两瓶果酱,人却先走了。
赵凌没工夫搭理这名宫侍,心里着急,拔腿就朝着出宫的方向急奔。
可是跑了几步后,他又忽然刹住脚步,认真思考了片刻,立即又掉转头,朝着后宫御花园附近奔去。
楚星月站在太液池边,看着满池的荷叶相互碰撞,脸上的表情始终是淡淡的。
春杏看着沉默不语的小姐,心里一直都是揪着的,瞅了瞅天色,觉得时间已经不早了,这才开口催了两句,“小姐,这个时候想必殿下已经跟皇上说完话了,我们要不要回去?”
楚星月将发怔的眼神收回来,仰起头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后,道:“记住我交代给你的那些话,千万不要被人察觉出来。”
春杏知道小姐的意思,立即点头答应。
这边,春杏扶着楚星月刚准备离开太液池朝着泰安宫的方向走,那边赵凌急匆匆的身影就已经找了过来。
看见楚星月被春杏搀扶着亭亭玉立的站在视线范围之内,赵凌一直高悬的那颗心总算是落了下来,疾步上前,来到她面前,一把就抓住她的肩膀,语气有些着急,“你跑到这里做什么?我到处找你,还以为你……”
说到这里,赵凌忽然停下,眼神不安的紧盯着楚星月打量,像是要通过她的面部表情确定她此刻是否在生气。
可是楚星月虽说没有多深的城府,但论演技却是一流;她不想让赵凌看出她的内心想法,自然会有不少办法做到。
只见她眉眼间依然带着温和柔美的笑容,从袖中掏出干净的帕子,踮起脚为他擦拭着额头上得汗,“你这么着急做什么?怎么,害怕我跑了吗?真是个傻瓜,这里的皇宫,我是你的妻子,除了你的身边,我还能去哪儿?瞧你,跟个孩子似的,跑的满头大汗,哪里还有一分往日的从容淡定的气度。”
听着楚星月的打趣儿,赵凌都有些怀疑,刚才他亲口问过了宫侍,能够确定她应该是听到了自己与父皇之间的谈话,可是以月儿平素的性格,听到了那样的话,早就该气炸过了;可是她现在却是尤为的平静,而且这份平静,让他很是不安。
赵凌不顾头上的热汗,也不管什么太子风姿,一把就将楚星月紧张的抱入怀中,既然她不主动提,好,那他就主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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