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午到太阳落山,峰会还在继续。
人们为着自己的利益争论不休,明争暗斗。
而这争论,又潜移默化地溶蚀着内心的道德标准。
随着商讨逐渐趋于细节,“以人为畜”这件事变得势不可挡起来。
人性的恶被解放了。
从此末世将失去底线。
与蛾摩拉城合作,商队这个决定不能说是好的。
其一,道德沦丧后,短时间内很难重建。人类将与兽无异。
其二,这对那些还有被压榨价值的人来说,是一种无言的残忍。他们会被剥削得更惨。
但是。
为了最大限度收集、帮助那些被放弃的人,让他们合理“消失”,来到乐园……
这件事必须做。
强者尚可自救、尚可挥刀向弱者,尚可选择为生存放弃底线。
而弱者没有选择。他们只能死。
如果乐园也放弃了他们,他们就真的再没有希望了。
伯劳对这一切冷眼旁观。
这场弥散着丑恶欲望的峰会讨论,对她来说并不意外。
想要终结末世,帮一人、一城,亦或是一国,都是远远不够的。
没有推动事件发展进度的决断,做再多的事,也不过是将所有人的痛苦延长罢了。
她的眼界并非囿于一隅,也做好了承担恶名的觉悟。
人类终将从乐园回到人间去。人类的发展也不应被单一信仰所左右。
她希望信者回归地面之时,踏上的是乐土而不是焦土。
要努力啊。
女人在心中勉励自己。
百无聊赖的伯劳环视四周。
她看到老刘演技爆表地据理力争,看到周谈和白衣不敢苟同的神情,看到不时插话声援山流月的钟铃,也看到周执彧手中那根正在记录的笔。
他代替钟铃成为了记录官,记录着光天化日之下发生的罪恶。
那根钢笔的笔握处甚至被他攥出了指痕。
但他的神情依然是无懈可击的。
或许忠诚的本能和善良的灵魂,正在他平静的面容下拼死厮杀、水火不容……
但周执彧的行为,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没意思。”
伯劳突然说。
“好巧,伯劳小姐也不喜欢这些讨论么?我也是。”
一旁的钟铃接话,炫耀式地抚上周执彧紧实的上臂:
“多亏了执彧,不然这种书记型的工作,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呢~”
周执彧手中的笔一顿,一种从上至下的尴尬击穿了他的全身。
两任主人齐聚一堂,而他只想当场逃跑。
看出了周执彧的尴尬,伯劳坏笑,很配合地鼓掌追捧:
“有这样一个体贴又能干的未婚夫好幸福呀~真是让伯劳好生羡慕!人家也想要一个!”
“哪里哪里。”钟铃谦虚,“伯劳小姐和羽城主的感情也甚是深厚呢。我就常和执彧说,他要是有羽城主那么信任爱侣就好了。”
“哎呀,哪有钟铃右席说得这么好~”
伯劳故作娇羞:“您和执彧是性命相托的真爱!我和亦钧这才认识多久,怎么比得上嘛~”
“还是伯劳小姐好……”
“人家觉得钟铃右席更好一些……”
听着两人商业互吹,相谈甚欢,一旁的周执彧快要尬穿地心了。
钟铃的吹捧可能是为了拉进关系,但伯劳……
菈雅她明显是恶趣味发作,故意搞他心态啊!
周执彧终于无奈地放下笔,将一直死死黏在记录本上的视线收回。
不再逃避,他抬起那双无辜的狗勾眼,央求地看着伯劳:
求您了,别玩我了好么……
看到金毛大狗脸上重新浮现出熟悉的神情,伯劳这才满足地转了话题,不再戳他肺管子。
能让他放松一瞬,也是好的。
她复又笑了起来,去和钟铃叙话。
事实上,伯劳应付钟铃这类人很有一套。
穿越前,她就把自家那同类型的好友顺毛得服服帖帖。
只是和钟铃互相表面友好一下,对她来说相当简单。
会议结束时,钟铃甚至让周执彧给了伯劳自家的地址,邀伯劳有空来家做客。
从心情复杂的周执彧手中接过写了地址的名笺,伯劳的心情异常愉快。
是先回家还是先逛逛呢?
伯劳还没想好,一个低沉的男声便接道:
“蛾摩拉城黑街的夜生活别具特色,不去逛逛确实可惜了。”
“咦,伯劳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么?”
女人一怔,成熟妩媚的脸上显出一点呆萌。
男人忍不住笑了。
“不是哦。只是,伯劳小姐这么可爱,任谁都会想邀请您喝一杯的。”
搭话者正是周谈。
“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你们咯~”
钟铃八卦地笑着,推着僵立的周执彧离开:“快走啦!你一定要当电灯泡吗!”
她会答应吗?
被推着走的周执彧目视前方,耳朵却密切注意着伯劳这边的动静。
在意的要命……可恶,什么也做不了!
总觉得对周谈下手不太好……
本来不想答应的,可感应到周执彧的在意,伯劳突然又起了兴致。
“您是……周领主吧。我见过您。”
女人用她修长的手指缠上一缕鬓发,缓声道。
“哦?不知是我们的哪次相遇,让伯劳小姐对我有所印象呢?”
这么问着,周谈又向女人靠近了些许。
“哎呀,记不清了呢……”
女人浅笑着俯身,在男人颈侧呢喃:
“或许,是在梦里…也说不定?”
玫瑰般馥郁的香气倾了来,在男人敏感的颈侧吹拂。
喉结滚动,周谈哑声邀请:
“我知道一家不错的酒吧。不知能否有这个荣幸,与您共庆……这命定的久别重逢?”
看了眼明明快到门口却还拖拉着不动的周执彧,伯劳笑了。
纤手搭上男人的肩,伯劳将自己拉近,在周谈颊侧轻声细语:
“如果周领主愿意等伯劳换件衣服的话……那人家就考虑一下~”
这个微妙的借位像极了亲吻。
震惊中的周执彧被钟铃带走了。
同样看到这一幕的老刘瞪大双眼,抬脚就想上前劝伯劳不要赌气乱约,却被白衣揽住肩膀。
“上次你说的那个茶我给你找来了,左右无事,和我回去尝尝呗?”
“不是,我……她……”他得劝一下主上啊!冲动恋爱要不得!
“哎哎,谈恋爱有什么好看的~书不比这个好看多了?走,去我屋去我屋。”
白衣半揽半钳地把老刘这个电灯泡架走了。
临走时还不忘给周谈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主公,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山流月始终没有离席。
发生的一切入了他的眼,却没入他的心。
五分二十九、五分二十八、五分二十七……
山流月正在心里默数。
那是钟铃和周执彧回到住处的用时。
在那之后不久,钟铃便会对周执彧求欢。她每次都这样。
而他,要在恰到好处的时间出现,把人从周执彧那里劫走。
这样的事,山流月已经做了不止一次了。
要考虑钟铃当天的心情,要考虑她会不会没耐心用强,要考虑她是否愿意被劫走……
这对周执彧或许有些残忍,但对他来说,却是再重要不过的事了。
至少现在,钟铃的男人只有他山流月。
他只想把这个唯一,维持得更久、更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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