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唐梧德总算想起他还有个“流落在外”的女儿。
他打电话无非是嘘寒问暖,演一出父爱如山,唐阮把手机放在茶几上,等他说得口干舌燥还无人回应,就该理解,他这位不讨喜的女儿是彻底懒得跟他虚与委蛇了。
下药的事没闹开,他们还有一层脸皮没撕破,唐梧德巴上了祝家,之所以还要来联络她,不过是惦记她手里的这栋房子,想着能不能再用什么办法要回来,也是担心她拿着手里的视频去祝家,唐萱叶现在就像是他的钱袋子,可不能有半点闪失。
很可惜,过完年唐阮就打算把房子卖了,离开这里。
“不行!”戚伶伶在甜品店里气得团团转,道:“你把我约出来就为了说你要走?安橘已经够让我难受了,你怎么也这么突然?”
“你知道出国学烘焙一直是我的梦想,我不会为一个没结果的男人改变我的人生理想,伶伶,你应该会支持我的。”
唐阮没有再问过黎逸飞,她觉得没必要了,就像小时候,总是很喜欢试探自己在父亲心里的位置,但每问一次就心冷一分,她不想听见黎逸飞亲口说出来,如果黎逸飞也喜欢她,是藏不住的,他也会想要改变他们的关系。
这种事,两个人努力才有用,有一方不够坚定,就走不下去,他们有些地方太相似,说到底还是不合适。
“他……”戚伶伶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心疼道:“你放得下黎逸飞?”
说不难过是假的,唐阮听到黎逸飞的名字都有种钝痛感,她还是很喜欢他,连平静地面对他都很艰难,此时待在甜品店里,她会忍不住抬头看向窗外,他仿佛还在遮阳伞下。
当她抬眸时,他会回以凝视,眼神深邃且温柔,宛如千山万水。
可她不能对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苦苦哀求,放低自己的尊严,一次次去问他喜不喜欢她。
那就不是唐阮了。
她的勇气就那么点,当她懦弱也好,矫情也好,她必须保护自己,不受任何伤害,那样的话,她不想再听第二遍。
“放得下。”
唐阮只能这样回答,只能告诉自己,一定可以放下。
戚伶伶叹了口气:“你要走我也留不住,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唐阮摇了摇头:“不用,我的证件都办好了,过完年就去找中介把房子卖了,我有钱,放心吧。”
当初设计房子就是为了快速变现,她手里需要足够的本金,这些钱光靠打工她赚不到,章玉祁的出现是一个契机,她正好将计就计。
商铺签了长年租约,房子租出去不好打理,索性卖掉,最近房价涨得高,在调整政策前卖出去她能有一大笔充足的资金,足够她将来开店,以及可能产生的亏损。
至于唐家,不急于一时。
唐阮走的每一步都是她设定好的,计划了无数次才决定的事,她大学读的是外语,唐梧德跟卞春琳一直以为她很讨厌学外语,殊不知,她从那个时候起就在规划自己的人生了。
“你趁早找个员工,我还有……”
唐阮话说了一半,店门口的风铃动了。
还在过年期间,甜品店没有正式营业,门口挂着暂停的牌子,这个时候怎么可能有人突然来店里。
戚伶伶跟唐阮疑惑地转过身,走进店门的男人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一丝不苟,清俊英挺,如果不是熟悉的面孔,唐阮差一点,就认不出来他了。
“陈瀚章?!”戚伶伶惊呼道。
陈瀚章是她们的高中同学,曾经唐阮的同桌。
毕业之后唐阮没想到还会有跟陈瀚章再见面的一天,她以为的,可能会有的情绪,全部不存在,这才几年,她把他忘得一干二净了。
“好久不见,老同学。”陈瀚章微微一笑,对唐阮开心道:“我路过这里,看见店里有人,进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运气这么好,能在这里看见你,阮阮。”
唐阮没戚伶伶那么激动,她冷静地看了看他:“你竟然回国了,变化挺大。”
读书时他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几年过去了,英俊不减,脸庞消瘦了些许,气质越发的稳重收敛,年少的锋芒都变成了绵针,不显山不露水,但碰一下,绝对能扎人满手的血。
陈瀚章目光直直地盯着唐阮,记忆中穿着校服的少女与眼前的女人重迭,他像是要透过这些年的时光,看个够本。
“阮阮,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戚伶伶现在还很后悔,当初不该瞎起哄陈瀚章和唐阮,她赶紧挡在唐阮前面:“陈瀚章,这里不欢迎你。”
不速之客是挡不住的。
戚伶伶想将陈瀚章赶出去,黎逸飞正好从外面走了进来,两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男人,碰面了。
唐阮瞬间乱了方寸。
这是黎逸飞的威力,不费一兵一卒,不用一言一语。
戚伶伶看到黎逸飞也愣了,再看看杵在这儿不走的陈瀚章,她作为知情人,反应过来,这不就是修罗场吗……
“软软。”黎逸飞径自走向唐阮,不相干的人看都没看,眼睛里只有唐阮的存在,“我买了电影票,我们去看电影。”
前两次都没看成功,今天早上她留了张字条就出门了,黎逸飞都没来得及跟她说话,他专程买了电影票,专程来甜品店,就是为了接她去看场电影。
陈瀚章紧接着道:“阮阮,这么久没见了,我请你吃顿饭,叙叙旧。”
黎逸飞终于把视线转移到了陈瀚章身上,他蹙了蹙眉,升起一种危机感,不悦道:“你哪位?”
陈瀚章很好脾气地笑了一下:“我姓陈,名瀚章,是唐阮的老同学,也是同桌。”
两个男人对上目光,彼此眼中的敌意一览无余。
旁观的戚伶伶都紧张了起来。
唐阮其实一个都不想选,她现在只想回家,躲进被子里好好睡一觉,她连跟黎逸飞说句话都困难,只要一看见他,那些情感就压得她喘不上气来。
“阮阮,我们走吧。”
陈瀚章虽不知道黎逸飞是谁,但他看得出唐阮的闪躲,唐阮甚至都不直视那个男人,他有把握,唐阮会选他。
“别去。”黎逸飞出声,本能地抓住唐阮的手腕,死死地盯着唐阮,沉暗的眸子像凝着一团墨色,强硬道:“跟我去看电影。”
黎逸飞有些慌乱,忽然之间他没有了自信,唐阮沉默的态度让他不敢笃定,他很怕唐阮会接受陈瀚章的邀请,那种憋屈和紧张压在他心头,他整个人都快要承受不住了。
仿佛下一秒,唐阮就会弃他而去。
陈瀚章看着他的手皱眉,他知道唐阮不喜欢被人触碰,这样还不甩开,只能说明他们关系不一般。
陈瀚章整理了下衣襟,审视道:“这位先生,是唐阮的什么人?有什么资格干涉她的决定?难不成你是她男朋友?不然凭什么不允许她跟老同学出去叙旧?”
唐阮也在期待黎逸飞的回答,只要他说是,她会毫不犹豫地跟他走。
黎逸飞久久没有说话,气氛凝固了起来。
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存在“宣示主权”这个说法,他没有资格去占有唐阮的全部,她身边出现再多男人,都不是他该过问的,他拥有的,是她愿意给,一旦她收回给他的那些权利,不再纵容他,那么在她面前,他什么也不是。
唐阮这么多天的纠结与痛苦,好像一刹那转移到了黎逸飞身上,他感到巨大的酸涩在胸口蔓延,沉重的,闷闷发疼,却又不得不忍着,让他说不出话来。
明知道自己不该抱有任何期待的,唐阮自嘲地想,她又做错了,每一次落空,都像是刀刀凌迟,却总是不长记性。
“黎逸飞。”她控制着声音,将他的手从自己腕上拿开,他扣的紧,指尖一用力,生疼生疼的,疼得她想掉眼泪,她抬起眸,忍着看了他一眼,低声道:“抱歉,我不能跟你去看电影。”
黎逸飞清楚地听到了她的拒绝,又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
抓空的手渐渐冷却,初春掉回了凛冬,呼啸的寒意掠过,犹如一把尖刀,穿刺而过,她的背影,在他眼前失去所有颜色。
他好像终于明白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恐惧。
那是一种窒息感,叫人望而生畏,无论如何想抓住,都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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