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清醒了些,我眨了眨眼,眼前的世界逐渐清晰。
我又眨眨眼。
只觉得上一秒好像还在什么地方和阿塞提斯吵架,下一秒发现那只是在做梦。
我还躺在什么热热的东西上,动了动,发现有人的胳膊托住我的腰。
“刚才……”
头有点涨痛。
左右看了看,是在一间干净整洁的卧室。
但屋子里很黑,好像没有什么光线。
是黑天吗?
“这里好像随时会在两个空间的交界中移动。”阿塞提斯平静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迷茫的抬头,对上倒着的一张脸。
“看来在神殿里,你似乎完全没事。嗯,还有那家伙。”他淡淡说。
那家伙?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伸手去摸胸口的狼之心。
一股热流涌入掌心,接着,我感觉周围的空气好像是水滴坠入那般,波纹晃动……
眼前的气氛发生了变化。
奥德的声音出现了。
“……既然如此,这家伙以后就留在这吧。但凡离开这里一步,他也就死了。”
我感觉身子变得轻盈,身上的疲惫与疼痛都消失了。
恍若立在世界之巅一般,飘渺的云层从面前经过,露出不远处绵延的群山。
一回头,我不是在床上。身后,阿塞提斯还站着,正用奇怪的目光四处打量。
眼前有个躺着的人,正发出小声呻吟。
他身上有八个血洞,保持着血要冒不冒的状态。只见他痛苦的张着嘴,哼哼唧唧,双眼无神。
“以撒……他这是——”我欲言又止。
他这副惨样,又让我想起那惨绝人寰的一幕。瞬间汗毛竖起,双腿发软。
“剥离了和世界的联系,不会死了。但是,大概,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也好不了。”奥德的声音回答。
……也就是说他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保持着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吗…
“要多久,没得治吗?”我无语道。
“治他做什么?”奥德没回答,阿塞提斯倒是打断我。
只见他在我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对着地上的以撒就是一脚。
以撒闷哼一声,原地滚了几圈。
神奇的是,明明伤口大开,愣是一滴血都没有渗出,地板干净的像是刚擦过。
“适可而止啊!他都这样了!”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我想走近了查看,被阿塞提斯一把拉住了手腕,给拉了回去。
阿塞提斯把我抱在怀里,制住我的胳膊。
“比起这家伙,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他说。
我愣了一下。
“果然,在神殿里,你的身体似乎没有感觉……”
“啊,那孩子!”我惊呼。
那孩子,对,那孩子。
“所以,能让我们离开这里吗?我虽然专门准备了照顾他的人,不过……”阿塞提斯松开拽着我衣襟的手。
“虽然你说的对,但恢复需要时间。”奥德的声音再次传来。
我看向声音的方向,依然是一个看不清晰的影子。
“说话的人…你看得见吗?”阿塞提斯顺着我的目光看去,“我什么也看不见。”
“你看不见是正常的,因为…我算是,存留在她体内灵魂碎片的一部分吧。”奥德说,“你可以理解为这座神殿就是我本身,狼之心就是钥匙。”
“……真有趣。像世界之角一样吗?”阿塞提斯四处打量。
“类似,但世界之角是一个更稳定的存在。”奥德回答,“有稳定的交叉面,也有稳定的质量平衡。”
阿塞提斯沉默了片刻。
“这么说,质量平衡是稳定的关键。如果不平衡,交叉面就会扩大。”他说,“或者……缩小?”
“粗浅这么理解是没问题的。”奥德的声音里多了些笑意。
而神殿“掉出来”这件事,绝对是破坏了平衡导致交叉面扩大的结果。
两人若无旁人对话的关口,我则盯着在地上躺着,不知是死还是活着的以撒。
仔细这么一看,我发现时间在他身上就像是停止了一般。
真奇怪,这是什么原理?看着好诡异…
“又在看那家伙。”脑袋被一只手掰了回去,对上阿塞提斯的下巴。而后被抬高,和他那张情绪明显不好的脸面对面。
“不,我只是觉得……”看到他面色不善,我从心的弱了声音,“他这样,你不觉得很怪吗?”
“他已经是个死人了。”阿塞提斯说,“无论他的身体究竟死还是没有死,他都该从你脑子里消失了。懂吗?”
他伸手握住我的下颌,低声强调。
我不再去激怒阿塞提斯,跟他说以撒目前在我的神殿里待着,怕是没法从我脑子里消失这件事实,肯定会让他又发火。
我摸出狼之心,闭上双眼,想象使用真相之眼时那种感觉。
热流涌动,而身体也逐渐传来坠痛。
我和阿塞提斯又跌坐在床上。
我靠在他怀里,浑身上下都是刚生产完不久的疲惫。
“夫人,大人。”一个熟悉年轻的少年音,“你们……呃……你们没事吗…?”
我闻声望去,见那你鼓励我生孩子的妇人正抱着一个婴儿,满面惊恐的看着我们。她旁边站着的正是瑟琉斯。
“我还好。”我说。
我只是觉得有点累,和酸痛。
身体似乎是被收拾过了,没有粘腻的触感。说起来,这张床和我生产的地方也不一样,是更宽敞的卧室。
“外面怎么样了?”阿塞提斯把大腿和胳膊从我脑袋下面抽走,接着把我向上拽了拽塞进枕头里,下了床。
他面容平静的走到门口,我见他看也没看妇女怀中的孩子一眼,径直出了门。
“伤亡…确认过了…”瑟琉斯低声开口,“一时和外界无法联系。我们的人找不到出口。而且……而且……”
“怎么了?犹犹豫豫的。”阿塞提斯皱眉。
“而且……感觉面积在扩大。却怎么也出不去……”瑟琉斯声音微微颤抖。
阿塞提斯无言的回头看向我。
我正朝妇人招手,说我要看孩子。
她怯生生的看向阿塞提斯,满脸犹豫。
我气不打一处来,什么时候我看自己儿子还得看这男人眼色?
“把孩子抱走。”阿塞提斯看了妇人一眼,冷淡道。
“不,等等!”我惊讶的瞪大眼睛,“为什么?回来,让我看看,回来——”
妇人连忙点头哈腰,抱着孩子离开。
“好好照顾,不要出问题,你和你的家人可以得到之前提到过的三倍报酬。”阿塞提斯依旧面无表情。
“是,是,您放心。”听到酬劳增加,惊恐的妇人立马满脸堆笑。
“行了,你下去吧。”他摆摆手。
我撑起身子,从床上下来。
脚沾地的时候腿还有点打颤,但我顾不得那么多,颤颤巍巍朝门口跑。
阿塞提斯站在门口和瑟琉斯说着话,见我跑过来,上前一步一把将我原地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混蛋,你放开我!我要看孩子!”我怒气冲冲的敲他脑壳。
“不行。”他俯视着我,“你现在该休息。”
“为什么?我就看一眼怎么了?”我举手对着他的脸拍了去。
在拍到之前,人已经被他抛回床上,手挥了个空。
“与其操心他,不如操心一下如何解决神殿的问题。如今我们被困在里面,短时间便罢,时间长了可是没有任何食物补给的。”阿塞提斯压住我的双手,两眼一眯,露出不善神色,“我在和伊扎克有联系,等和外界恢复通讯,我会第一时间把孩子给他送去。”
“王八蛋,你松手……松……呜……!”
我抬头用脑袋撞他,他敏捷的向后躲了一下,却飞速的撞回来。
额头一痛,然后嘴唇就被用力的含住了。
温热的口腔整个贴上来,带着整个上半身的重量向下压,唇齿交缠,舌尖用力的攻城掠地,不断扫荡。
男人将我的手压在身体两侧,连同肩膀一起扣住,在我的“呜呜”声里狠狠的来了一通令人窒息的吻。
这个吻格外漫长,我能清晰的感觉到他身上萦绕着的让人熟悉又陌生的雄性气息。宛如撕咬,却更多的只是尽量侵占,直到将所有呼吸的通道都堵死。
关节处传来阵阵扭痛,好似大铁钳夹在身上,炽热的温度熏的人胸口发闷。
我脑袋开始眩晕的时候,他松开我。
“孩子既已出生,那么你的任务就已经完成了。以后他就不是你该关心的对象。”阿塞提斯垂着眼睛看我,“我会送他去他该去的地方。”
“那是我的……”我四肢并用的推他,“要送走还是留下也该是我决定…!”
“不——”他的声音陡然增大,压过我的声音,“是我来决定!我想把他送到哪儿去就能送到哪去,只要说一个地方,我手底下有无数人乐意听我的吩咐。而你——”
他压低身体用额头顶着我的额头。
“你什么都做不了。”
我喘着粗气。
他眼神很吓人,吓得我心脏乱跳。但我强撑着,没有避开他逼人的目光。
沉默了片刻,他开口:“这段时间,给我安分点。管好你的嘴,不要随便惹我。”
………
我缩着身子躺在床上,把头埋进被子里。
我不搭理他,他也不搭理我。
阿塞提斯也不知是真忙假忙,总之,自那天后他就只每天早上到我门口看我一眼。
我挺生气的,躺在床上很委屈。我觉得这家伙在发某种我不知道是什么的疯。
瑟琉斯会悄悄告诉我小家伙的情况,说那孩子很特别,引得周围人都去偷看。
“他好像有神奇的力量……”瑟琉斯好气而激动的看着我。他一副重新认识我似的模样,眼里对我多了许多不明觉厉的敬畏。
他和我说那孩子虽然刚出生没多久,但好像能听懂他们说话似的。
之前有个女奴倒牛奶的时候不小心手滑,眼见着罐子倒在桌上。结果牛奶被神奇的力量给挡住了,愣是又没从灌口撒出来。
女奴震惊的把罐子扶正,正听见孩子的笑声。
“还以为是错觉。但是,那不是。”瑟琉斯表情分外严肃。
我没啥兴趣的听着。
密特拉什特的力量我早就知道,我也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只知道他有和我类似的能力,以及从伊丹那继承的。这两者都算是权能。权能就是某些神不同于其它神的特殊神力。
至于这听起来像是隔空取物或者无形控物的能力,只是神力外现的一种表现。因为密拉维亚是时序之神,使牛奶保持没有流出的那个时间并不是什么难事,对他来讲是近乎本能的一种力量。
他是密拉维亚当初与海莉约定,预言中的那个孩子吧。
那个会彻底终结神代的人,密拉维亚留在这个宇宙,这颗星球最后一块碎片。
当初与海莉约定,当“枝桠”自然生长到“一定程度”,他便可以插手,将其不断“修剪”,“修正”……
总之,这孩子的特别在军队里还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而大部分人,应该说,所有人,包括瑟琉斯,都不知道孩子并不是阿塞提斯的,以及我们几个人过去身份上造成的复杂关系……
所以阿塞提斯走到哪都会有人真诚的恭喜他,说元帅的儿子是天选之子,是神之子之类的话。
……听瑟琉斯这般形容,听着听着,越听越不对劲。
再面对阿塞提斯那张冷脸的时候,我似乎,本能的,察觉到了什么,以至于,默默的把肚子里的气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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