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知前线我也要去的时候,我就感到不妙。
这种感觉就像吃了过期食物总觉得自己马上要坏肚子一样惴惴不安,以及仿佛是为了回应这种感觉似的,胃部隐隐作痛。
倒不是说不想离开安逸生活的地方,毕竟在阿塞提斯家里一直住着也挺无聊。只是要去面对一些非人力超自然的东西,盖塔厄拉诺的画面没少看,实在瘆得慌。
在罗马人眼里,山脉北部的蛮荒大地,那里气候寒冷,森林密布,居住着许多凶狠蛮族与他们未曾了解的妖魔鬼怪,一直都是很可怕的。他们害怕北境,就连能够打败北境蛮族军队的自己人也害怕。
国家到了危机时刻,自由又不得不让位给公众的安全。希拉克利特态度鲜明的信件,不容置疑的语气,让整个罗马城都弥漫着萧索的气息。
军队势力主掌战时权力,在希拉克利特的推动下,阿塞提斯自然成为了前往北方与未知敌人对抗的军事统领。很多人都知道这一场战斗是不同的。阿塞提斯的地位发生显着改变的战役都有希拉克利特的插手,这次经由刺客大师的安排,便是要把他一力直接推上去的意思。
希拉克利特被任命为临时独裁官,任期为期一年,全权处理国家目前最紧急的事务。
一派和气热闹的罗马城此时众人心情格外压抑。因为许多人都知道,盘踞在北方的庞然大物开始动弹,快乐的日子就要没有了。
罗马一共有五个大军团,又细分为叁十个军团,大小不一,一共有叁十万现役军人。除个别军团独立归不同将军管辖外,大部分都是各个行省的常备军。由于近些年北方与东北方局势的原因,叁十个军团里有一半以上都隶属希拉克利特。包括不列颠尼亚行省在内,虽然有些地盘名义上不在他管辖范围之内,但那里的军事长官基本也跟他有关系。因此没有他动手,谁也处理不了不列颠尼亚的情况,特维略便是如此。
在阿利克西欧斯的父亲和祖父去世后,知晓外孙依旧活着的希拉克利特自然不会把原本属于他的地盘让出去,所以几乎整片北方都在希拉克利特的掌控之下。
阿塞提斯也是他在暗中一手扶植起来的,只不过刺客大师的行为和做法十分低调,从不引人注意。阿塞提斯的军队生涯少见他的影子,却又处处都有他插手。
外界没有太多让我操心的事,他家的杂事不多,他找的人处理的都挺好。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很多事都是希拉克利特帮他安排的。包括他家那一堆远房亲戚,就跟电视剧里一样曾经过来试图挟持他继承遗产,也都被刺客大师在人毫不知觉的情况下打发了。
刺客大师对这个国家的影响力是隐形的,就连被他影响最深刻的几人也是最近才知道。
我对希拉克利特的感悟也一样。他直到半个月前在我脑海里还只是个背景板。
意识到阿塞提斯抱着这么一位大佬的大腿,我瞬间明白了,为什么他得知希拉克利特与刺客大师是一个人时变得那么嚣张。
刺客大师对他有再造之恩,如师如父,希拉克利特虽然也有照拂,但毕竟从没见过。说先前帮忙时,都是由刺客大师出面,阿塞提斯还以为是因为大师手里有希拉克利特的把柄才让他心甘情愿的被他借力上位。
出门前换好了衣服,特地绑了绑胸部,避免太像女人。
“盖塔厄拉诺能让那些人进入梦境,让他们永远活在想象世界的黑夜里,”刺客大师一边指挥阿利克西欧斯给我准备行装一边开口,“他在找你,如果你不出现,恐怕这样的进攻永无止境。而且被他梦境侵蚀的人越多,他的力量就越强大。如今北境的列岛诸国已经全部被他控制了。”
我有些担忧,不知道他找我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杀掉我吗?毕竟那些女孩全部都被他杀死了。
“放心,我已经做了些准备。如果见势不对,我会让阿利克西欧斯带你离开到安全屋。”刺客大师说。
安全屋是什么我并不知道。阿利克西欧斯解释说那里是绝对隔绝神力的地方,而且远离北方。如果我有生命危险,他会用能力带着我到那附近藏起来,肯定能逃过盖塔厄拉诺的攻击。
有不少人逃难到南方,其中一些没了妻子的男人尤其危险。在元老眼里,那些没有女人的男人就像失去套锁的野狼,随时会到处破坏秩序,咬伤别人。女人和家庭是用来栓住男人的绳子和驱赶男人的鞭子,罗马法律里的婚姻政策正是为了最大限度的使家庭关系成为管束社会秩序的一道枷锁,才会如此这般制定。
如今,大量女人不明不白的消失,许多两手空空没有婚配的流浪汉在四处游荡,许多想要夺回妻子的男人每天精力旺盛的闹事,总而言之,麻烦来了。
在得知被抓走的女人都是没有生育过孩子的女人后,南方城市的许多未婚女子赶紧嫁了出去,想方设法怀孕生子。也有一部分有了身孕的也被抓去,所以一些大着肚子的女人也惶惶不可终日。
我进了队伍,骑着马跟在阿塞提斯后面走,看见有一些朴素的马车。说那是马车,也不过是一个木盒子装上四个轮子,前面有两匹老马,那里面坐着许多神情恍惚,衣着凌乱,披头散发的女人。
“那些女人是做什么的?”我忍不住问道。
“是盖塔厄拉诺的交换条件,”阿塞提斯说,“他派使者来,要求我们交出符合条件的女人,不然就继续侵蚀罗马的领地。我们答应先交出一部分,争取和他详谈后续条件。”
我吃了一惊:“那你们就这样牺牲这些女人吗?”
“我们必须得到和他近距离对话的机会,”阿塞提斯说,“……她们不一定会死,大概只是装装样子……就算死了……她们大部分都是女奴。”
未尽之言已昭然若揭。女奴就是货物,自然没有人权,被推出去当牺牲品也很正常。
我有点低落,却也明白我管不了那么多。
同样的事情又发生了,上回是和阿利克西欧斯去阿卡德的路上,现在又是去极北。
“她们是自愿的。”见我表情不好,阿塞提斯说,“不一定会死,但要是活着,可以得到奖赏。不这样的话,短时间内根本无法不引起骚乱的聚集这么多女人。”
“女人又怎么能保护私有财产呢?”我说。
“这不是我考虑得了,”阿塞提斯看着前方希拉克利特的背影,“这也是他的主张。”
路上经过一座城市,会陆陆续续拉来一些女人。这里面有女奴也有为了奖赏来搏一搏的女人,不过大多生活穷困,地位卑微。
我不自觉的把自己看成和她们同一处境的人。这也是没有办法的,毕竟我不会出事只是推测,而真实情况又没人知道。
军队浩浩荡荡的带着大概一百多个女人来到了诺里库姆的边境城镇。由于德加斯特的侵袭,诺里库姆五分之一的土地上的村庄已经空无人烟。还没到地图上的界限,就能看到蛮族人的营地。那些蛮族人只有男人,异常沉默,他们在烤着什么食物。
远远的望着冒烟的营地,希拉克利特吩咐安营扎寨。工兵们纷纷拿着工具开始挖壕沟,做城墙。阿塞提斯带着我吃午饭,是早就备好的行军干粮。
亲兵说这附近没有一个野生动物,就好像全部吓跑或者失踪一样,天地之间是一片死寂。
我躺下睡觉就进入了梦乡。不知是我自己太想了解盖塔厄拉诺的事情,还是什么原因,我的意识一下子就被拉到了一片漆黑之中。
先是一片黑,接着正前方出现光。然后光越来越盛,接下来是群星浮现,一片镜子似的水波出现在眼前。
我眨眨眼,朝前走,发现一团光晕越来越大。那里坐着一个人形,我也是靠近了才看清楚。他身体的每一部分都是被星空所组成的,看起来就像透明的。若不是有一团光在他周围,根本就看不见这个人的存在。
这人正坐在那团光里睡觉,仿佛是感觉到我的出现,我看见脑袋的部分裂开两条缝,两只眼睛睁开看着我。
他看了我一会,还在眨眼,似乎是刚睡醒,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啊!”
像是透明的星空男跳起来,我看到周围星空开始旋转,速度越来越快,看得我头晕目眩。
然后,先是从我斜前方的地方开始,有一部分星空像被擦去那样变成了灰灰的一片迷雾,迷雾散开,露出了正常的房间。
盖塔厄拉诺。
我已经看到过好多次这样的场景了。盖塔厄拉诺用雾气将周围完全包裹,那里面是震撼人心的美景。星河仿佛在脚下,能够看到宇宙的尽头。
“在哪?你在哪?”迷雾散尽,我发现又是在那个船屋里,那个造型奇特的大椅子上,“戈多尼”从上面跳下来在室内转悠。
“大人您醒了?要把女人带过来吗?”门口站着一个双眼漆黑的蛮族士兵。
盖塔厄拉诺怔怔的盯着我的方向,我见他朝我走来,就下意识的向一边躲开。
他依旧朝原来那个方向走,走到刚才我视角所在之处,左手一挥,一团迷雾将那附近笼罩又散去。
“不是错觉啊,不是错觉的啊。”盖塔厄拉诺喃喃道,“又来了,这次更强烈了。先前几次明明感觉微弱……”
难道说,他能感觉到我在“看着”他?
“大人?”那士兵再次开口。
“带来吧。”盖塔厄拉诺随意的说。
一个昏迷的女人被拖了进来,周身笼罩迷雾,然后再也没醒来。
“这有什么意义?已经这么多人了,可是都不是啊。可我明明感觉很近了……这附近的女人都抓来的话,总能找到的吧。”他蹲在死去的女人身边,一只手支着下巴。
我很想问问他,他是在找密拉维亚吗?可是密拉维亚是女人吗?
盖塔厄拉诺似乎总是处在极度困倦的状态。他如此这样抓了几个女人,用迷雾探进她们的大脑,最后满脸失望和疲倦的又躺回那个椅子上,睡了过去。
他一睡过去,周围就会涌出大量迷雾,一下子把附近的一片地方,连同这个屋子在内,全部变成黑夜星空的样子。
那椅子,希拉克利特推断,他就是在那里面发现了世界树之种。这把椅子,是德加斯特王国的宝藏,叫做金梦树。德加斯特最早的国王发现在这棵奇怪的树下睡觉会做美梦,而且有可能梦想成真。
有一天,他做了一个自己成为国王的梦。
果不其然,不久后,他带领着部族多次征战,统一了几个小部族,建立了自己的王国。为了纪念这个给了他好梦的树,德加斯特王国的国王居所围绕着金梦树建造,并以金梦树为国家的圣树和王国的标志。
只有国王的血脉拥有利用金梦树实现愿望的能力,虽然这种能力并非通天之能,但似乎能让人拥有好运。德加斯特的最后一个国王,将这棵树的一部分带走,加入了阿卡德远征的队伍。于是,失去了国王血脉的德加斯特也失去了存在的意义,王国消失了,各有分歧的人民加入了其他部族。
“世界树之种可能和这棵树融合了,无法分离出来。于是他就待在那个地方。”希拉克利特说,“这是个机会。他不会轻易离开那棵树附近,否则就不能控制所有几百里之外的蛮族军队进攻我们,只能控制一小部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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