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好狠哦!睁着那么大的眼珠子,从来都没见过……我真的不知道是谁画的,是姐姐从东厢王爷书房拿出来的。”
郦子夏看她皱着眉,委屈得要死,根本无心机可言,便撒开了她的手腕,又问道:“其他的画是不是都在王爷的书房藏着呢?”
黄兰儿快嘴道:“那我就不知道了,你个秘密只能换我一个秘密,现在我们两个各不相欠了。”她说着掀跳着小脚就逃了。
明娟将郦子夏的睡房收拾干净,把四庆儿从园子里摘来的新鲜莲苞交给郦子夏,郦子夏将莲苞供到观音画像前的花瓶里。
郦子夏跪拜后,便垂眼静坐在蒲团上,从早上到下午,居然动也没动,更不要说喝水吃饭了。
傍晚时,明娟在郦子夏身边轻轻道:“姑娘,太阳快要落山了……以前姑娘也只打坐两个时辰,并不是一整天。你这一天都不吃不喝,身子也禁不住的。”
郦子夏定力很高,难得有这样清修的机会,她就这样坐了一整天,明娟在旁边说话,她也充耳不闻。
殊不知,身静心不静,她在这里坐了一天,心中一直在回忆这几天发生的事,心中乃是天马行空一样在幻想这三年的光阴是如何度过的。
黄兰儿拉着明娟的手走到院子里,小声说:“明娟姐姐,你说,夏姐姐一天都没动弹,是不是死了?”
明娟道:“别胡说,好端端的,怎么会死!她其实心里一团乱呢。你呀,以后就好好管住自己的嘴巴,都闯了多少祸了。”
她二人在西厢门口窃窃交谈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四庆儿警告地咳了一声。
二人回头一看,是琦王来了,吓了一跳,她俩见琦王的目光射在屋子里的郦子夏身上,忙让出一条道出来给琦王。
黄兰儿正要喊郦子夏时,周亭琦望了她一眼,将非常白嫩的食指竖在微丰鲜红的嘴唇上,毫无声响地“嘘”了下。
黄兰儿只好闭了嘴。
明娟自语,王爷肤色和脸色突然变白,肯定喝了不少酒,这是他喝酒后的样子。
空中斜吹下来的风,伏地而下,顺着袍底钻进他的裤缝里,溜溜地贴着他大腿内侧,吹到□□里,鼓蓬蓬的,非常的舒爽。
他迈着极轻的步伐走到西厢门口,看着郦子夏盘腿坐在蒲团上,她大红色的裙子圆圆地绕着她围成一圈盖在淡蓝的绒毯。
此情此景去年就有,她此时此刻不说话不行动,分辨不出来她到底是以前的夏姑娘还是现在的郦子夏。
过了不知多长时间,郦子夏睁开了眼睛,看着观音画像前的花瓶里的莲苞已经开了一半,她一天未尽水米,略微有些虚弱。
院子里静的有点不像话,她站起身来,回身一望,只见周亭琦高高大大的身影站在门口,那种姿态像是在欣赏什么似的。
郦子夏坐了一天,腿都麻了,双腿一软向周亭琦失礼,娇弱得叫人有些怜惜。
周亭琦道:“看样子还挺虔诚,有点儿像以前的你,是不是把以前的事都想起来了?”在他冷吞吞的嗓音里还放出一丝期待。
郦子夏干涩的嘴巴发出“没有”两个字的声音。
周亭琦道:“也是,你曾经所作所为不可能敢这样给我讲话。”
郦子夏疲软的身子立刻发出一身冷汗,她以前犯过什么滔天大罪么?竟然还不能给他正常地讲话了。她皱着眉头紧紧盯着他,有些疑问。
周亭琦没有闪躲她的目光,也根本不会脸红和不好意思,而且还更加大胆的看郦子夏,反而叫郦子夏脸红起来。
假如郦子夏认真看着四庆儿,四庆儿早就把眼神躲闪开了。
周亭琦这个男人真是见过不少女人呢,也不知道害臊。
他忽然笑道:“我的衣服洗好了吧?”
郦子夏听出他的质问中含着原谅和开玩笑的成分,但是郦子夏也不领情,冷淡道:“民女已经听了王爷的话,都洗完了,民女这就去给王爷取来。”
他目光比刚才失望了些,看着她从身边经过。
郦子夏回到自己房中,从衣柜里把周亭琦的袍子衬衣衬裤,还有后来那件亵裤拿了出来,正打算稍微休息片刻再给他送出去,只听院子里忽然发出嗖嗖的声音。
她出门一看,竟然是周亭琦正在院中舞剑,明娟黄兰儿和四庆儿在边上注目观看。
郦子夏一瞬间也被周亭琦的剑法吸引了,他的剑法非常凌厉而干脆,每一次出剑和收剑都很迅速,每一次跳跃和翻身都非常果敢和健美,而且最高的剑指可以越过紫藤的架子。
郦子夏抱着衣服走到明娟身旁,悄悄道:“王爷这是怎么了?”
明娟道:“王爷很久没舞剑了,上一次舞剑还是三年前呢。”
三年,这个数字可以引发郦子夏诸多猜测。
黄兰儿向郦子夏口语道:“王爷喝酒了……”
郦子夏道:“是心里闷?”
明娟道:“或许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周亭琦舞剑前已经摘了帽子,此时露着雪白的脸十分显眼。
郦子夏很欣赏此刻的他,因为此刻的周亭琦身上没有了沉重的高高在上的权势,没有了自持容貌的傲慢,好似轻盈精灵一样,很是赏心悦目。
周亭琦忽然一跃,停了下来,道:“你跟我来一下书房。”
谁?
郦子夏看着明娟三个人,明娟看着郦子夏。
“就是你。”
第12章 同床共饮
周亭琦刚刚从空中落地,清爽的风夹着被他削下的树叶,吹起他淡蓝色纱制的直裰,露着他里面雪白的裤子,脚落地时,袍子还轻盈地漂浮着。
他把剑收回剑鞘时,脸上还保留着一些潇洒的余韵。
郦子夏感觉他此时的样子可以掩盖以前所有的骄傲自大。
他抬了抬下巴,指向郦子夏。
明娟还提醒道:“姑娘,王爷是在叫你去书房。”
郦子夏观看完他精彩的舞剑,心有澎湃,迷迷糊糊地跟周亭琦进了书房。他这个书房一共是两间,郦子夏进去后,见迎面摆着一张铺玉簟的罗汉床,北墙是一面满满的书架,靠窗是书案。
里面一间悬着软帘,郦子夏看不到里间的布置,但她留了个心,觉得里面肯定藏了不少秘密,一定要想办法进去看看。因为自己曾经画了那么画,怎么全都不见了,从黄兰儿口风中能听出,那些画可能就藏在里面这间书房。
周亭琦坐在罗汉床上,看着郦子夏抱着衣裳,恭恭顺顺地站在门口,亭亭玉立,那样子衬着夕阳是有些美的。他笑笑道:“你还真把我的亵裤洗啦?真是委屈你了啊。”
这话哪里有抱歉的意味,郦子夏道:“王爷命我洗,民女不敢不洗。”这男人今天喝了酒,好像随和很多的样子。
周亭琦抬起一只脚,脚跟踩在罗汉床的边沿,另外一只腿微微侧开,有种敞开心怀的模样。他道:“假如给本王洗洗衣服就能洗刷一个人犯下的错误,那太容易了。”
周亭琦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以前犯过什么重罪,所以被关押在这里?郦子夏道:“我……以前得罪过王爷?,或是有什么过错么?”
“你还是想不起来?”
郦子夏摇摇头。她身子站得很直,只有脖子那里弯下一个弧度,在夕阳下是很美的红色的剪影。
看郦子夏这个无辜的样子,还真有一点点不忍心直接告诉她,她可能一时半会也承受不了那件事情,万一崩溃了,那就前功尽弃了。周亭琦道:“你想不起就算了,本来你前后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要让现在的你为以前的你赎罪,不公平。”
郦子夏眼角一飞,扫了他一眼,有点惊讶和感激地皱了皱眉。他还是通情达理的。
但是这一瞥却换回周亭琦一个嘲笑的笑容,他挑动着眉道:“但是你千万别认为我就放过你了,我现在请医问药,等着你想起来以前的事以后,照样还是会惩罚你的。”
为什么今天才告诉她这件事,她一时被吓住了,我一个弱女子还能冒犯到他么?她微笑道:“不知道民女是犯了什么错,叫王爷生气,民女愿意领罪。”其实她在引出周亭琦的答案。
他道:“不急!不过,我还要看你的表现,如果你表现得好,还是有将功赎罪的机会的,毕竟前后不是同一个人吗。”
郦子夏心里突突地跳,还要她怎么表现,巴结奉承他?
周亭琦今天好似很放松,喝了酒之后人都会这样。他拍着罗汉床,大度道:“来,坐吧!”
郦子夏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座椅,在周亭琦旁边的一个圆凳上小心翼翼坐了下来。
周亭琦眉毛一挑,眼角放出一丝厉色,“来床上坐,你坐那么远,什么意思?”他那语气中的意思是,“你不坐在我旁边,是瞧不起我吗?”
罗汉床很宽敞,三面都围着透雕的栏杆,一个人完全可以躺在上面睡觉,两个人就有点勉强。罗汉床上还放着一张红木炕桌,将床分为两个空间。周亭琦虽然肌肉很健硕,但不是那种壮阔的身材,整体是很修长的,刚好占了半个座位。
郦子夏只好坐在另一半的位置。
周亭琦将白缎云纹的靴子脱了下来,两脚盘在床上,叫郦子夏也放自在些,不用拘束,仿佛是要和郦子夏促膝长谈的样子。究竟有点怪怪的。
他道:“你前后完全变了个人,我不管你以前怎么看我,你现在觉得我怎么样?”
好难回答的问题。
郦子夏道:“王爷乃人中龙凤,我这种碌碌之辈怎么能评头论足。”
周亭琦脸严肃起来,道:“不用说这种话,怎么想就怎么说。”
郦子夏只好道:“家父在世时曾说过,王爷是雄心壮志的君王,而且心存仁心。”
周亭琦哈哈笑了出来,胳膊枕在炕桌上,身子靠在床栏上,偶尔胳膊肘会隔着炕桌碰到郦子夏的衣裳,有种想快速接近她的暗示。
可郦子夏暗中挪了挪身子,一点点都不能触碰他。
周亭琦道:“你这人变了,嘴上老实,心里不老实。”
“民女不敢。”
周亭琦又道:“我就问,你喜不喜欢我?”
“啊……这是什么意思?问我喜不喜欢他,真心话,除去他那种高傲的性格外,他那脸蛋还真是招人喜欢,但也不能天天被一个长得好看的人欺负吧。”郦子夏在心中狂吼着,无意识的抬头又低头,匆匆之中,已经看到周亭琦的脸,他是极认真地在问这个问题。
虽然天色晚了,屋里暗了,但是他认真的目光还是很清晰。
他这是酒后失言吧,郦子夏道:“王爷是说哪种喜欢?敬仰的那种喜欢吗?”
周亭琦脸凑近她,道:“不!男女的那种喜欢。”
郦子夏很冷静地思考了一下,近乎冷漠地说:“喜欢!”
周亭琦复哈哈笑起来,伸出手掌拍着桌子,道:“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了。”
郦子夏看他这个样子,有点担心。但周亭琦忽然叫道:“明娟掌灯,叫四庆儿准备点酒菜,端过来。”
明娟忙走了进来,将屋里所有的烛台和灯笼一一点亮,一时间屋内灯火通亮,不一时,四庆儿也把酒菜端了上来,明娟喜气洋洋地布置到桌上,她仿佛很期待看到这一幕一般。
郦子夏一看,是四碟小菜,肉肝、肉筋、甜虾和鲜藕,酒闻起来是茉莉花酒,全是香甜油腻的。
周亭琦叫明娟退了出去,对郦子夏道:“来,吃吧,四庆儿拿的都是你喜欢的。”
郦子夏作难道:“民女不敢在王爷面前放肆,而且,民女和以前的口味不一样了。”
周亭琦自己把头上的网巾也摘了,完完全全是随性的样子,说道:“那我自己喝,来,你给我倒酒。”他忽然意识到什么,忙推开郦子夏正在拿酒壶的手,道:“忘了,你和以前不一样了,你现在是王府的客人,不能给我倒酒,我自己来。”
这句话听来,心里很不是味道。郦子夏却温柔道:“王爷折煞我了,还是民女伺候王爷吧。”
周亭琦板着面孔瞅了她一眼,看着她风情颇浓地往酒杯里倒酒。
她这样体贴,还不是为了多套周亭琦几句实话。因为酒后吐真言,好不容易逮住这样的机会,周亭琦先前已经喝过酒了,现在又要酒,只消灌得他醉醉的,一两句话还是能打听到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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