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放学蒋晗熙要接维桢回去,维桢低着头,脚尖碾着地,一声不吭。
蒋晗熙柔声道:“怎么,我昨儿得罪桢桢了?”
维桢细声细气道:“晗熙哥哥对我极好。可我是学生呀,就应该住宿舍的,夜宿不归不检点。”
源于前后两世的经历,方瑾儒对男人的抵触深植在骨子里。维桢的出生是人工干预的结果,她自始至终都没让名义上的丈夫安斯艾尔.垌文迪许碰她一下。维桢长于她手中,潜移默化,对男人的接近有种本能的反感与惧怕。如今能勉强接受沉飞与蒋晗熙的亲近,其一,是二人确实爱她至深,待她似宝,还曾救她性命,她不如其母心如铁石,终究是有所触动;其二,俩人长相俊美,五官轮廓与古华夏人极为相符,维桢恋慕方瑾儒,又重美色,见色起意;其叁,也是最重要的,二人心思深沉,手段了得,维桢无力反抗,她是个小孩子,反抗不了自然只能接受。
她从根子里就不喜男人的接近,对沉、蒋二人也秉持着能躲则躲,不能躲才哭着妥协的原则。
蒋晗熙想起早上起床,她笑靥如花朝自己道早安,再相比现下避之如蛇蝎,畏之如虎狼的态度,对沉飞以往谈起维桢时又爱又恨的切齿心情,终于有点感同身受了。
他是从来不会怪责维桢的,更舍不得冲她发火,捏着她一双软乎乎的小手,哄道:“我不日将要赶去与沉飞汇合。军事任务,总是免不了……”他欲言又止。
维桢眼圈一红,“有危险是不是?我害怕。”想到已经离开的沉飞,再顾不得避人,搬了蒋晗熙的脖子靠到他身上。
蒋晗熙眼底难掩笑意。旁人自然会有危险,他与沉飞艺高人胆大,到哪里都无所畏惧。他的语调却是怅然若失,“我与沉飞自然舍不得桢桢,只是保家卫国,匹夫有责罢了。”
“我自然要陪着晗熙哥哥。”维桢妥协了。
蒋晗熙抱起她,低笑一声。想到沉飞之前为了维桢要搬回宿舍的事几乎闹个鱼死网破。倒不是沉飞手段不如自己,只因沉飞本质上是军人,将帅,习惯了发号施令,气使颐指,他的傲气深植在骨子里,举手投足之间惯是盛气凌人,面对心爱的维桢,他或许可以破例偶尔伏低做小,却绝不可能以弱示人。蒋晗熙自己当然也是天之骄子,然而他首先是商人,谋士,军师,利益最大化,机关算尽,操控人心,才是他的本能。若非心狠不若沉飞,这无处不贴合心意的小人儿合该落到自己手上才是。
维桢用过晚饭仍是闷闷不乐。蒋晗熙自然知道她的心事,抱过她放在自己腿上,“宝贝儿想沉飞了,对不对?”
“我担心他。可是他在出公务,不好随意打扰他的。”
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孩子,从来不知道恃宠而骄。
“乖宝贝儿,”蒋晗熙爱极了她乖巧听话的模样儿,吻了吻她的小脸,“晗熙哥哥来,不妨碍的。”说着拨通了沉飞的号码。
“晗熙,桢桢在你旁边?”
“对,小宝贝儿哭着闹着找你呢。瞧,心有灵犀了不是?”蒋晗熙似笑非笑道。
维桢腮晕薄红,低头抿唇一笑。沉飞直接在对面大笑出声。
沉飞一下星舰就被大群本土的政府官员截下来,拉着他的手各种诉苦,大骂驻守星球的联邦军队尸位素餐;议会派遣下来的官员蝇营狗苟;兽人肆虐凶残,难以抵挡;民众死伤无数,屡屡暴力冲击政府部门,难以安抚等等。一堆满脸褶子的大老爷们儿哭得撕心裂肺。
沉飞觉得伤眼又伤耳,恨不能全部踹飞了事。偏他是带了任务来的,出发前又被蒋晗熙耳提面命,只好耐着性子摆出一副礼贤下士,平易近人的体贴模样来。
费了半天劲儿终于挣脱,又被厉兵秣马的部下簇拥着到军事基地开会,一开就是十几个小时,席不暇暖,忙得连用餐、合眼的时间都没有,现下终于抽出空来,挥退下属,忙不迭地准备联系维桢。
“宝贝儿,想我了没有?”沉飞柔声道,嗓音难掩疲惫。
“想的,”维桢应道,又心疼他,一连喊了几声“沉飞”,娇莺初啭般动人,
沉飞一听见维桢令人骨头酥麻的嗓音,就跟叁伏天喝下一大口冰水,通体舒畅。他惦记维桢得厉害,从分手起,心中似是压了千钧巨石,沉甸甸,如今知道维桢这样牵挂自己,又快乐得浑身的血液沸扬,“小宝贝儿,我的心肝儿肉,老公一完事就马上赶回去瞧你。”
“我担心你,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她怕沉飞会遭遇危险,声音不觉含了哭腔。
她的担忧情真意切,不似作伪,沉飞动容,“宝贝儿,别怕,我必然不会出事。”想到蒋晗熙一向多心,惯爱多思多虑,又道,“万一我真出了什么意外,晗熙定能照顾好你。桢桢什么都不用担心,只管都交予我和晗熙处理,嗯?”
蒋晗熙深知凭沉飞的武力,不会有任何危险,这话却着实中听,搂紧了维桢,含笑道:“我待桢桢之心自然与你一般无二。”
维桢不爱听这样不详的托孤之言,小声抽泣起来,“我不要沉飞出事,也不要晗熙哥哥出事。”
沉飞心内妥帖极了,“放心,这世上伤得了你老公的人还没出生呢。况且桢桢交给谁我都不舍得,定要与桢桢生生世世在一处,永不分离的。好孩子,别哭了,听得我怪心疼的。”
蒋晗熙冷笑一声,倒也没说什么,只取了柔软的面纸为维桢拭擦眼泪。
俩人说了几句贴心贴意的情话儿,沉飞的毛病又犯了,“宝贝儿,除了你晗熙哥哥,一根手指头都不能让其他男人碰,知道吗?叫我发现了,虽舍不得动你,那野男人我定教他身败名裂,不得好死!”
此话十分刺耳,然而在一起这么久,维桢对沉飞的一些脾性已经有所了解,知道他最是专横强势,要将一切握在掌心,恨不能俯视天下众生,主宰人间生死,什么事情都不能偏差他的心意半分,况且正是要紧时候,不过就是上下嘴皮子碰一碰的功夫,若能叫他安心又有何不可呢,便道:“你放心,不会有这样的事,我都听沉飞的话。之前答应你那桩事,也是不会改口的,你只管安心就是了。”
她顿了顿,期期艾艾道:“沉飞,我、我之前不敢告诉你,妈妈不让我在联邦与男孩子交往,让我毕业之后回罗霂兰,按照她的安排结婚,留在她身边。我不是要对你反悔,我、我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嗓音里已带了哭腔。
她不敢违逆沉飞,更不敢违背母命,进退两难。
蒋晗熙浑身一震,爱如珍宝般更搂紧了她。
沉飞眼里的爱意几乎要满溢出来。她终于是说出来了。其实他与蒋晗熙一早便猜到方瑾儒的打算,却从不敢妄想维桢有朝一日能亲口相告。当日软硬兼施逼她答应下婚事,料定她必定心中不快,日后恐找茬推脱,谁知她竟是真记到心里,长久以来的愿望似有一点实现的可能,沉飞的声音有点发颤:“别担心,离毕业尚有五年呢。我与晗熙都会替你解决的,你一概不需要操心。”语气凝重了几分,“只是别在伯母面前透露一声半声,未免她不快,知道吗?”
“嗯,我本来也是不敢说的。”
“桢桢,我的小心肝儿,你好乖,你让我这么快活,我回去会好好奖赏你,你要什么老公就给你什么。”
维桢道:“我不要什么奖励,你平安回来我就最高兴了。”
“好孩子!我会尽快赶回去,桢桢一定要乖乖等着我,咱们在一起聚两天你再回家,嗯?”
维桢一本正经地答应下来。
俩人在一起的时日不短,维桢多是心不甘情不愿,身不由己地接受,无可奈何地回应,沉飞何曾得到过她这样郑重其事的态度?他想再说点什么,又觉得语言太过苍白无力,只有待自己回去,将这个心肝宝贝儿抱在怀内,肉贴着肉地吻她,疼爱她,好叫她明白,他沉飞对她已是情根深种,无法抽身,俩人离别的时光是何等度日如年。他爱她如命,往后的日子里,定不再放这个叫他神魂颠倒的女孩儿离他身边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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