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乔净恩而言,他与常乐雨的第一次见面是在画室,她正自责画不出像样画作时,可事实却并非如此,她所见的只不过是冰山一角。实际的情况,远比她所想的更为错综复杂,在这无限交织的时空中,呈现在她眼前的,是较为完美的一面。
予常乐雨而言,他与乔净恩的第一次见面,可细分为多种,好比像是,常乐雨一见她就指着她骂杀人兇手,要她把知毓晴还来,同尉迟云一样;还有就是,常乐雨一路尾随乔净恩到她家楼下,选了个适当的时机,上前攀谈。想当然直接被当成了变态,差点就要去警察局报到;再不然是,常乐雨趁着乔净恩上绘画课的期间,仗着没人看得见他的优势,主动与她分享心得。当时所有人都把乔净恩看成了怪人,导致没有人愿意与她亲近,甚至让乔净恩近一步得知,常乐雨并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秘密。
经过了无数次的轮回、失败,常乐雨终是找到了一个平衡的方法。他不能够打搅乔净恩原有的生活,该让一切顺其自然的发生,更不能让乔净恩一开始就发现,他来自《溯源》,他就是知安雨,因为知毓晴曾同她提起过自己。
所以他才化名,成了常乐雨,让事情在他的计划之下发展。
为什么会想叫常乐雨,原因很简单,是因为院长经常同他们所说的那句话:「知足常乐,随遇而安。」
知安雨和知毓晴,也是从这话延伸而出的名字。
一直以来院长都不奢求他们有多伟大的成就,只求他们平安健康的长大,并且怀着一颗知足的心生活下去,没想过,安分守己的过日子,老天爷却还是向他们开了个天大的玩笑,造成天人永隔的悲剧。
好在,老天关上了一扇门,必定会为你打开一扇窗,这话仍旧算数。
画室的见面,是常乐雨匯集了过往所有的经验,精心策画的一场相遇。
早在乔净恩来画室前,他就已经待在这儿,等着乔净恩,等着一个合理的时间点,接近她。
该庆幸上天总是眷顾自己,常乐雨如实遇见了乔净恩,在她最脆弱的时候。
虽说是带着意图接近乔净恩,可在与她真实相处过后,常乐雨才发现,她一直是一个人孤单的活在她父母替她建构而出的世界,很美好,却没有任何一点温度。
所以当乔净恩遇见常乐雨时,才愿意全心全意地相信他,因为从来没有一个人肯听她说话,理解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只是一昧向她付出,和施捨没两样。
正因为乔净恩时常对常乐雨露出真挚到不含一丝杂质的神情,才让常乐雨感到愧疚。认为自己是个万恶不赦的大坏蛋,利用了她的纯真善良,满足自己的私慾。
好几次,常乐雨都想直接向乔净恩坦白一切,因为罪恶感时在压得他喘不过气,可话到了嘴边,又会被硬生生地吞回去。
他来这的目的始终只有一个,就是拯救他的知毓晴,眾人的祁慕晴。
不能让所有的努力败给罪恶感,他得坚持住自己的立场。
穿越来到现实世界后,常乐雨就一直把画笔带在身上,因为他不想要让尉迟云太早穿越过来,坏了一切秩序。而他还发现一件事,除了画笔以外,其馀从《溯源》带过来的物品,在一个星期过后都会自动消失。
好比像是,《溯源》这幅画,以及常乐雨所创作的《归期》。
为求方便,他曾试图用着画笔模仿知毓晴的笔触画出《溯源》可是始终无法给出相同的绝望,只是照本宣科,交出了一张没办法感动任何人的白纸。
《归期》不一样,常乐雨想拯救知毓晴的心,始终如一,从未改变。所以当他要在以相同的情绪作画,是轻而一举,甚至可以更加浓烈。
有了《归期》的出现,才得以让常乐雨不断的轮回,重头来过。
《归期》中有四道门,象徵着四次机会,能让穿越者,随心所欲回到心中所想的时间点。起初,常乐雨并不晓得这样的秩序,一股脑儿的只想回到他与知毓晴过得最快乐的时光──孩童时期。
看着笑得无心无肺,没有任何的烦恼的知毓晴,常乐雨是感慨且欣慰的。真心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不要再向前,长大实在太痛苦了。
小时候都希望能赶紧长大,长大后却渴望着,能回到过去,当个永远的小孩。
可惜,现实是不可抗力的改变,总要学着面对,并且解决问题。
尔后的每一次穿越,常乐雨都会深思熟虑。他是个幸运的人,上天给了他机会改变过去,不代表他可以肆意的浪费,他要让每个失败成为养分,替下一次的成功做准备。
好不容易熬到了这一次,他所认为最接近成功的一次。
第一次透过《归期》穿越回去,是为得将明信片投至育幼院的信箱。他想让院长和尚未离开的知毓晴,以及尉迟云知道,他过得很好,也不想让他多加烦恼,毕竟他所扯出的谎言,是要出国留学,实际上,却是在与命运搏斗。
这趟回去也顺道带上了《溯源》来到了乔净恩所在的时空。
《回归原点》的展场即将佈置好,目前在最后收尾的阶段。
趁着尚未开展前,常乐雨利用了乔净恩相信他不会说谎的心,要求她在午夜时,隻身一人来到画廊,说是有非常重要的画,想给她看。
乔净恩也不疑有他,毕竟常乐雨曾陪她走过,人生中最糟糕的时刻,任何不堪他都见过,乔净恩实在想不到任何理由去怀疑一个如此善良的人。
两个人站在《溯源》前,不发一语地面面相覷。随后,常乐雨拿出了画笔递到乔净恩的眼前,视线来回在画作与画笔之间徘徊,示意要她拿起画笔。
心底虽有疑惑,乔净恩仍旧接过常乐雨手中的画笔。
「你觉得哪里不够好,就用这支画笔,填补缺失。」
闻言,乔净恩连忙摇头回绝,未经当事者的同意,她怎么能够擅自更改。
「别担心,这画是我的。」
常乐雨说谎了,乔净恩所真心相信的常乐雨,说谎了。
看着常乐雨热切渴求的眼神,乔净恩也不忍心再拒绝,目光重新投射在画作上。仔细端详了一番,她认为画作的本身没有太多的瑕疵,甚至能称得上完美。
若硬要挑出一个美中不足的地方,是画作上的无限符号,缺了一小角。看上去像不小心,可乔净恩却又觉着是故意的。
实在想不透的乔净恩,朝常乐雨发出了求救讯号,想徵求他的意见。
然而,常乐雨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朝她点了头,要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于是乎,乔净恩深吸口气,瑟瑟地抬起了手,拿着早就沾好顏料的画笔,将缺角的无限符号给补齐。
轮回,也就此重新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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