泓育双手各提着从便利商店买来的啤酒和食物的塑胶袋,快步地往废弃工厂前进,他暗自纳闷着,自已怎么会变成遭人任意颐指气使的样子呢?
这都怪自已不好,谁叫自已要挪用公款上酒店挥霍,最后被俊良当作肥羊盯上,掉进他所设计的仙人跳陷阱,俊良扬言要告诉泓育所属的『彩虹融资』,他私下究竟挪用掉了多少公司的钱,因此跟他恐吓了三千万的遮口费。
如果被有黑道组织当作靠山的『彩虹融资』知道这件事,下场可能只有被丢入海里或着是被埋在某处的深山里两种选择,泓育一想到这身子就不禁颤慄不已。
俊良提供他一条生路,就是参与他们抢银行的行动,如果用得手的钱来付遮口费,说不定还会有剩呢!泓育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只好加入了他们的行动。
「喂,死胖子,你也太慢来了,想要把我们饿死是不是。」眉毛顏色很淡的光头男边怒骂边抢走泓育手上塑胶袋的说
「抱歉,这附近很难叫计程车,所以在路上耽搁了一下。」泓育连忙道歉的说
「没有被人跟踪吧?」轮廓菱角分明的阴险男边说边抖动了一下刺绣的运动外套
「绝对没有,我很~~~~谨慎地查看四周有没有可疑人物。」泓育拍胸膛保证的说
「混帐东西,怎么都只是便利商店的便当,这叫我怎么吃得下去啊!」光头男拉开塑胶袋后喝斥的说
「算了,非常时期,能填饱肚子就好了。」儘管全世界都因热浪来袭而热死不少人,但俊良的声音还是会令人感觉到寒意。
经过几天下来的互动,泓育知道经常口出恶言的光头男与性格古怪的阴险男分别叫做兆豪和正达。兆豪原先是从事暴力讨债工作,但因多次惨杀欠债人,而被警方盯上,难怪他的脾气会那暴躁;正达则是多次计划性地诱姦少女而被通缉,他的个性与兆豪相反,头脑相当清晰。
塑胶袋里的食物很快就被一行人一扫而空,已经喝了不少酒的泓育感觉到茫茫然的醉意,说话也开始口遮无掩了。
「我们的抢劫银行的计划真的可行吗?」泓育咕噥的说
「如果jessejames可以,那么我们也可以。」兆豪似乎很崇拜jessejames的说。
1881年,全美知名的抢劫犯jessejames当年34岁,当时他计画下一起重大银行抢劫案,同时不断向想捉捕他以获取赏金及出人头地的敌人宣战。
「不过这是完全不一样的情况啊,他毕竟是传奇人物,只是一个传说。」搞不清楚状况的泓育竟敢笨笨的继续跟兆豪争辩
兆豪一脸无法置信的表情瞪着泓育,泓育显然没有听懂他的警告,他一对冷酷的眼神深藏着愤怒,嘴唇扭成奇怪的形状。
「我说,如果─jessejames─可以─我们也─可以。」兆豪一手抓起泓育的衣领,然后抬高音量,一个字一个字像是从牙齿里迸出来,缓慢地咆哮着说。兆豪相当了解与人沟通重点并不是在的内容,而是在于沟通的方法。
「是…我知道了…」泓育惊恐地回答
讨厌死了,自已怎么会淌上这趟混水呢?平常这个时间他应该是在酒店里拿着钞票塞进酒店妹的胸部里才对,一想到这泓育的裤襠微微隆起。
「那个…事成之后,你真的能够放我一马吗?不会跟组织提起任何事情。」泓育难掩其齿地对着坐在工厂一隅角落的俊良说
「死胖子,你还敢谈条件啊!」正达冷不防的狠狠往泓育的肚子揍了一拳
泓育像是被切掉操控线的傀儡般,整个双脚瘫软的跪在地上,喉咙突然有股温热的酸液涌出,泓育将刚才所吃的晚餐全都吐出来。
「咳...咳咳。」泓育双手撑在地上,尚未消化的小黄瓜就呈现在他眼前
「你只要乖乖帮我们跑腿就好,不需要问太多问题。」正达拉起泓育的头发说
嘴唇周围残留着呕吐物,泓育边红了眼眶边用手背将呕吐物擦掉。这时候俊良从角落缓缓地走向泓育,并且蹲在他面前。
「奴隶只要乖乖的帮我这个国王建筑金字塔就好,等金字塔建成之后,荣华富贵自然少不了你。」俊良所说的话语彷彿就像冰块般,一字一句地往泓育的脸上砸过去。
「奴隶,哈哈哈,好贴切的形容词。」兆豪在一旁拍手叫好的说
没办法了,目前的情势只能照他们的话乖乖照做了,到时候再想办法逃脱吧!这群人简直像是嗑了海洛因的疯子一样,现在只能静观其变,一定会有机会逃脱掉的。
早上九点,一群打扮时髦的大学生走在热闹的街头,他们散发出的气息与都市的年轻人不太相同,看起来不会过度盲从流行,反而乐于保有自我个风格,或许是这里市区保持着一段理想距离,给了他们适当的空间吧!
严文扛起一块比身高还高了一倍的广告牌,他藉由观察路人来打发无聊的时间,抬头望着在对街的贝克,贝克跟平常一样有精神地向路人搭话,昨晚脸上的阴霾似乎也全一扫而空了。早上的天气还是一如往常的炎热,太阳的威力丝毫没有因季节转换成秋天而减弱。
「好想去海边呀,真想一边把身体浸抱在海水里面,一边喝着手上的啤酒哦。」严文暗自抱怨着说
贝克扛着广告看板从对街走过来说:「喂,差不多可以出发了。」
「嗯,好的。」严文点头同意的说
为了继续执行跟监行动,这几天以来,他们都只在早上的尖峰时刻过了之后,就跑去泓育的住所,等待他出门,然后尾随在后观察。
得知俊良一行人身处的废弃工厂位于郊区,如果用步行的话,距离实在太远了,偽装成警察搭霸王车又不是每次都能成功,就在严文烦恼之际,贝克牵着两辆脚踏车走过来。
「出发!」贝克将一辆脚踏车推向严文后,跨在做硅胶坐垫上。
「等等,脚踏车从哪里牵来的?」严文一脸狐疑的说
「我向那边店家门口借来的,喏~就在那边。」贝克努努下巴指向柏青哥店说
「这是犯罪的行为吧!」严文看到店门口有二条被破坏过的锁鍊躺在地上的说
「人类发明了法律,让人们什么事都不能做,我有用纸条留下联络方式,所以不算偷窃啦,快走吧。」贝克催促着说
严文不管三七二十一也跟着跨坐在脚踏车的坐垫上后,奋力一脚踩下踏板,一逕地往前驶,贝克也发出朗爽的笑声追在后面。
迎着和缓的秋风,穿梭过了不甚宽敝的闹区街道,精品店、服饰店、卖炸物的摊位,个个都还大门深锁。大楼与大楼之间的空隙,吹进了一阵风,轻彿起严文的瀏海,此刻他的心情,彷彿回到了小时候,以前常与伙伴骑着脚踏车四处到这个城市的角落冒险。
「圣婴现象真可怕,热死人了。」贝克用手背擦拭掉额头上的汗水说。他们因红灯而停了下来。
「是啊!再这么热下去,我们这些举牌工可就更难熬囉!」严文自嘲的说
「哼!真的要追根究柢起来会变成这个样子,还不是我们人类害的,所以地球要跟太阳联手起来教训我们。」贝克嗤之以鼻的说
「话是这样说没错啦,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啊,想要让文明进步,就必须牺牲掉某些事物啊!」严文双手抱臂的说
交通号志从红灯转会成绿灯时,后方的行车随即就喇叭声作响,贝克对着后方的车子投以一瞥,不可置否地哼了一声,然后心不甘情不愿地再度踩下踏板。
「不惜牺牲地球的生态所得到文明生活,只会令人类更加自私罢了。」贝克说
「拜託你不要一竿子打翻所有人,还是有愿意奉献自我的无私人类存在啊!」严文捍卫自已的言论辩论着激动说
「哈哈哈~~小老弟,你还真是单纯啊,我跟你讲一个案例,有一对夫妇遇上了船难,当时海浪非常大,丈夫为了不让自已灭顶,你猜怎么着?结果那名丈夫将自已曾经许下山盟海誓的妻子拼了命的往下压,就只是想要多呼吸到一口空气而已,所以人类是自私的,请你务必牢记这一点。」贝克放肆大笑的说
「也对啦,你也是为了生存,然后将妻女…」严文连忙用一隻手摀住自已的嘴巴
「不用介意啦,毕竟事情已经过那么久了。」贝克露出浅浅的笑容说
「抱歉…」严文道完歉后,眼神不安瞥向天际。
也许是臭氧层破洞导致紫外线变多,又或者副亚热带的气候本来就是这样,这段时间里,台中秋季的天空,像极了南边度假胜地拍摄的广告场景,是不含杂质的蓝。
「等等可能会下雨喔!」贝克仰着脖子看天空的说
「真的假的,天上一片云都没有耶!」严文说
「空气中的湿气告诉我的。」贝克张缩鼻翼地说
沿着下坡路段往前骑,这一带是住宅区,已经距离市中心有一大段距离,因此十分寧静。横跨过小桥,桥下是一条已经静止不动并浮满了油渍的小溪。
「加油,差不多快到了。」贝克回头看着严文的说
「脚好重,感觉绑了个铅球在我脚踝一样,可恶。」严文整个人瘫在脚踏车龙头的上说。
他觉得很羞愧,明明一开始就是自已带头衝的,不知何时就被贝克超越了,甚至还让贝克替自已打气加油,真难以想像贝克已经是上了年纪的人了。
路旁的建筑物逐渐变低矮,更凸显出头顶上的那片天空是如此广阔。穿越过一条小巷后,眼前出现耸立在长满杂草的荒废土的废弃工厂。就算是白天,偏僻的地方也是烟下无人,难怪俊良会选择这里来掩人耳目。
两人找到一处树荫下稍作休息,将脚踏车车体一一斜靠在树干上放置。树枝上有几隻麻雀又跳又叫的,看似很欢乐。
「接下来…所有的动作都要很谨慎才行,万一被发现的话,可是会被他们灭口的。」贝克化身为特战队的士官长发号着施令
「是…的。」严文胆颤惊心地回答。他感觉自已也彷彿正准备攻打敌营的特战部队的一员
「那么…我们走吧。」子弹都上膛了,贝克士官长领着严文步兵朝着敌人大本营步步前进。
背部紧贴着佈满常春藤的围墙,贝克稍微抬起头,观察着工厂内的动静。工厂内部黑漆漆的,彷彿另外一个黑暗世界,完全与事隔绝。
「奇怪了,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照理说,他们应该只能躲匿在这里才对啊!」贝克百思不得其解的说
「他们该不会已经开始行动了吧。」蹲在一旁的严文猜测的说
「很有可能哦,不能就是迁移到新的据点了,正所谓狡兔有三窟,俊良那傢伙不是个普通的人物,脑袋聪明的很。」贝克接着说
「要不要进去看看?」严文提议
工厂内空无一人,但很明显有人类在此活动过的痕跡,里面几乎晒不到阳光,湿气很重,有一股霉味。严文发觉脚下踩到了一个空饭盒,他弯下腰拾起,是随处可见的便利商店所贩售的便当。
「喂!你该不会饿到想要找剩饭来吃吧?」贝克半开玩笑的说
「我是要看便当包装外面的保存期限啦!」严文边解释边翻转着饭盒说:「上面印刷的日期是今天。」
「这么说他们可能随时会回来囉。」贝克摸着下巴说。这似乎是他在思索事情的习惯动作。
「我看我们还是快闪吧,免得他们突然回来。」严文不由紧张起来的说
「你看那是什么?」贝克指着角落的堆高机说
「只不是很普通的堆高机啊,有什么特别的吗?」
「看清楚点,我是说堆高机旁边汽油筒上面的东西啦!」
严文朝贝克手指的方向走过去,他凑近一看,有半透明的垫板、一些照片以及几颗被人用力搓揉的栗黄色纸团,凌乱地散落在汽油筒上面。
「这是大楼平面图呀!」严文拿起一张半透明垫板仔细端倪着说
「盛松银行。」贝克双手盘在胳膊的说
「咦?」严文侧过头的说
「你看平面图的右下角。」
严文将视线游移到贝克所说的位置,上面印着『盛松银行内部平面图』:「真的耶!」
「看来他们是要抢劫银行了,你看那些照片,全是在拍盛松银行外面的景象,肯定是在勘察路线。」贝克表情沉重地双手抱胸的说:「每天都有数百万计的钱币在这里面流通,他们会选择这间银行也是有跡可循的。」
「我到外面看看还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跡。」贝克丢下这句话后就逕自地往外奔跑
严文将双手撑在佈满红色铁锈的汽油筒上,俯视着一张张的平面图,密密麻麻的图例符号让不懂建筑设计学的严文彻底举双手投降,他气馁地拾起旁边的纸团时,才发现是用羊皮纸做成的亚美尼亚纸张,价格相当昂贵。严文一一将它们摊开抚平。
「这…这个是…」严文相当震惊的说:「得赶紧叫贝克来看才行。」
正当严文准备往工厂外跑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怒骂声:「喂!你在这里干什么?」。严文像是做错事被发现的小学生一样,胆颤惊心地慢慢回过头看。站在身后是一脸凶神恶煞的光头男子。
光头男穿着短袖的黑色衬衫,搭配着膝盖破洞的牛仔裤。黑底上印着变形虫图案的花纹,无论是人品和品味低俗到了极点。
「我问你!你在这里干什么?」光头男加重语气又询问了一次,他眼睛眨也不眨地逼近过来。严文睁圆了双眼,眼角痉挛了一下,他心虚的模样深怕被光头男看见。
「哎呀!我不小心迷路了,想要到里面休息一下。」严文一边搔着头装傻一边将小心翼翼地将纸张藏在手掌心地说
「迷路?」光头男狐疑地挑起顏色很淡的眉毛说。眉毛下那对乌黑的眼睛充满猜忌,凶神恶煞地瞅着严文。
「对…对啊,天气太热了,想要找个阴凉的地方歇一会儿。」严文此刻连开口都胆怯不已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点滚。」光头男像是有敌人踏进领域的公狮,发出低吼的警告声说。
「真是抱歉啊,我不知道这里是小哥的地盘,我马上离开,打扰了,真不好意思。」严文边道歉边说
正当严文打算就这样装傻地抽身离开的时候,看到一旁有名圆滚滚身躯的人走了过来,居然是泓育。这下子不妙了。
「咦?死老头,你怎么会在这里呀?」泓育带着混乱的表情对着严文说
「非常对不起,我马上离开。」严文赶紧鞠躬道歉的说
「你们认识啊?那么就不能轻易地放你们走了,死老头居然敢骗我,喂,胖子,这老头是你什么人?」光头男说完后就从裤档间抽出一把的手枪对着严文的胸膛。
「切~他才不是我什么人咧,他只是我公司底下的员工罢了。」泓育相当不屑地表示
严文身体动不了,双脚像是被铁钉钉住一样,只不过是被枪口对着自已,就全身无法动弹。为什么?他很疑惑,但立刻明白了,他被枪口强大的压迫感吞没了。枪口的黑色洞穴深处似乎有什么怪物正目不转睛地逼视着他,冷汗突然从身上无数的毛细孔渗出。
光头男的食指就扣在板机上,只要指关节一弯,稍加用力,子弹一瞬间就会埋入自已的胸膛吧。这个念头让严文浑身血气尽失。可怕的是不知道何时射出子弹的枪口,不是凶神恶煞的光头男。
「你…你想干什么?」严文的体内彷彿充塞满了焦急与恐惧
「看你偷偷摸摸的样子,一定别有居心,快说!你到底来这里想要干些什么事?」光头男向前走近一步的说
「没…没…没有啊!」严文陷入极度恐慌,踉蹌了一下,往后退一步。
天空忽然被厚重的云层覆盖,小雨执拗地下了起来,贝克的预测下雨战绩已经累积到14胜2败了。
工厂阴暗处有个矇矓的人影娓娓道来,他的步伐就像是配合着雨声的节奏,轻盈又俐落。人影逐渐逼近时,严文才看清楚这个人影就是俊良。
俊良近看比远观时个子还要更高更瘦,左侧脸颊有一道很明显的疤痕,头发比上次看到的时候还长一些,深蓝色的双排扣牛仔外套给人很洒脱的印象,跟光头男等人不同,整体有一种素雅的感觉。
「他似乎有可以利用的价值,先别杀他。」俊良的出现,让人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沉重,他所投射过来的眼神,简直就像直接向你丢掷冰块般的寒冷。
「嘖,你运气真好。」光头男咋舌了一声,他似乎相当不情愿,但也只好服从俊良的命令,将手枪移开严文的胸膛。
在枪口抽离的那一瞬间,严文彷彿灵魂也跟着被抽掉一样,全身顿时失去支撑,像是被切断线的傀儡一样,整个人瘫软地坐在地上。
「老大…那么可以呢,这老头一点用处也没有,他只会碍手碍脚,倒不如现在就把他杀……」泓育话还没说完,就查觉到俊良眼角馀光正狠狠地瞄着自已,于是他只好把话默默地吞了回去。
「我自有盘算。」俊良简短地说完。现场陷入一片沉默,静謐的声音像是渗入体内似的。
虽然严文不知道自已会有什么下场,但目前至少得救了,他稍微张望了一下四周,着急的寻找着贝克,不晓得他人现在在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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