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变成水神娘娘,开山建府,招揽一众手下。想要见我时候,派个侍从去找我便是。你一叫,我一准来。”
杜子规垂首,想了想,又添上一句:“也不一定,我向来是个喜欢四处周游的人。你那侍从,说不准便找不到我,罢了罢了。等我想起你,来看看你就是。”
他转身踉跄,一袭白衣抖擞。
杨花若有所觉,皱眉喊了一声,便见他回头微笑:“我还有事,要去见我的朋友。这便走了,等你成了水神娘娘,有机会,还会来看你的。”
夜色深深,那白衣男子秀雅的身姿消失在夜色中。
杨花怔怔站在树下,不知为何有些难过。
枝上树茧又摇了摇,杨花抬头,便见枝叶之间,陡然吊下一个翠绿翠绿的影子来,有什么乌柔柔的东西抚过她的脸颊,像水中湿滑繁盛的草荇,令她无端生出许多恐惧。
“别叫!”
李幼安捂住了杨花的已经大张的嘴,眼瞧小姑娘满脸的惨白和惊愕僵在了脸上,方才弯弯眼睛。
她胆子才小呢。
李幼安斜斜提剑,横在杨花脖间。又将披散的乌发拢至身后,重新结成一簇。
“方才那人是谁?”
碧色剑气如水雾一般,悬停在杨花身侧。
李幼安松了手,瞧着杨花揪眉,不得已答她。
“他是个好心的公子。见我等得辛苦,去帮我查探杜子规的下落,后来瞧着我肚子饿,还时常来喂我。”
“时常是多时常?几十年来一次?”
杨花咬唇,怯怯点头。
李幼安唇边的冷笑再也压不住。
好一个书院君子,好一个杜子规。
杨花吃下去的血气,杜子规身上衰减的光华,分明就是书院君子身上皆有的文气。
他来这里见她,将自己的文气都喂给她温养魂魄。宁肯将浩然气散尽,断绝自己轮回转世的机会,也要让杨花做淇河的水神娘娘。
却从来不敢告诉她,他就是她一直在等的人。
还真是个······懦夫。
晏春堂是知道?所以才让她见机行事?
不过,她做事,一向只听凭自己的心意。
李幼安歪头,打量着堪堪到自己下巴高的小姑娘。
想来她死时,也不过就是这般年纪。无知无觉等了三百年,怪招人可怜的。
绿珠剑垂落,女鬼杨花身边的碧色剑气一起消失。
“你不知道吗?他就是杜子规,你一直在等的那个······杜子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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淇水之畔,洋洋洒洒苇絮被长风卷起,吹渡一江碧水。
晏春堂立在江边,瞧着一江好水东流而去。抬眼北望,便见许颖自江中分流而出。
湖蓝直裰依旧干爽。
许颖一手提剑。另一只手,虚握着一只还不曾成形的泥胎金身。
“找到了!若是再晚些,待金身成型,那女子可就没那么好对付。”
他肃着脸捏紧金身。
远处夜色中,却忽而走出一道白衣身影。
“师兄,住手。”
是杜子规。
他的袍袖晃荡,身行也随着江风飘摇不定,“将那东西给我。”
许颖皱眉,君子不出恶声。
可他此时真的很想骂脏话。
“你把文气全喂给杨花了?想死早早知会我一声就行。不如让我亲手送你上路,也好过让我来费这番功夫。”
泥胎金身在许颖掌中散着幽幽金光,光亮之中,还带着磅礴的浩然清气。
“想要这个是吧?”
许颖抬手一扬。
金身高悬入天,几乎与山巅之上的星月比肩。
“来,打得过我,这东西给你。”
他转转剑柄,一身浩然气气与剑气遥遥呼应。
君子动怒,脚下淇水也因此磅礴。汹涌的波浪席卷而来,却半点沾不上他的衣衫。
杜子规抿唇,袍袖一扬,脚下轻踏,整个人便奔月之势冲向金身。
那是杨花的金身。
他一点一点,用血肉和生生世世的文气塑出来的。
待他将自己身上最后一点文气融进去。
昔年树上对着他红脸的小姑娘,便会成为这世间唯一的江河水神。
她钟爱山水,便会有整座天下的山水来瞧。
江河湖海,日月所照,这一处处壮丽的山河,皆会是她目所能及的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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