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果。
琼突然觉得,她要是在死之前,口腔里肯定会浮现出糖果的甜味。
不知为何,她已经有好一阵子没有吃那些柠檬糖,琼记得以前她向爱葛妮丝询问为何是柠檬口味,巧克力不好吗?或者草莓糖也不错。爱葛妮丝回答了她什么??
对了,是——没有为什么,只是因为当时毕业舞会,主办单位提供的食物就有柠檬糖,于是当时神田向她求婚时,爱葛妮丝的嘴里,就有着柠檬的气味。
琼回过神,她的后脑勺被中校用枪给抵住,她屏住呼吸,脑袋飞快地运转,她想起图书馆说歷悉脑科学研究所并没有将论文开放查阅,而她在工作期间,除了帮忙撰写报告外,也根本没有深入去与其他人进行研究,所以她并不清楚,这些年来利用莱尼作为实验品,他们到底达成了什么?
中校咳了几声,他伸出手,不耐地抹去流至嘴唇的鼻血,他喃喃地说,字句都像是费了好大的劲:「你们的大脑构造到底是长什么样子啊,还是说是因为你的特性呢?神田。」
被指名的对方站在那,琼这才意识到神田周围仪器的画面都在准备运转,准备将管线接至对方身上,在神田的身边,是放置于架子上,那曾在疗养院见过的复製品。琼似乎可以明白了,就和鱷鱼那时一样,他们试图造出某种生物,眼前这个肉块般的复製品也正如同当时她所见到的那般,滴落出黑色液体,在整个空间内蔓延。
「别提什么月球了??」中校举起手,指向神田:「快点。」
她甚至还没明白中校的话到底在表达什么,但琼只知道不能这样做。
神田的眼神看向了另一侧,琼花了几秒才意识到,对方正在与莱尼相互对视,最后,神田又看了回来,琼直直望进那双墨黑色的眼睛内。
当神田在下一瞬间拿起身侧的手术刀时,莱尼试图将中校的手往另一侧折,于是琼在那不到一秒的时间内听见枪响。她将视线从玻璃上的弹孔移开,然后直直迈开脚步,她脑袋既膨胀又燥热,她拚死般地抓住神田的衣摆,看着对方将手术刀戳进复製品中。
大量的黑色液体喷溅而出,即便那既没有腐蚀性,也没有任何立即性的影响,但被黑色覆盖的神田抬起头时,只剩下眼白能清晰看见,就像来到人世间的魔鬼。
事情发生的太快,在琼喘息着时,神田已经将复製品的肉块用蛮力给扒开,血肉飞溅,触鬚缠上了神田的手腕,而对方的眼神中却像是容不下其他事物一样,琼看着神田甩着手,然后抬起头,迎向中校惊骇的表情。
「你以为你能顺利遣逃到苏联去搭火箭,然后去月球吗?」中校说,他甚至还在与准备抢夺手枪的莱尼对峙着:
「我们不会让你逃走的。」
然后,神田出乎意料地开口:「这里的发射场也有火箭,不是吗?」
琼感觉到心跳几乎是要停止了。她看着神田几乎是露出某种狂傲的笑脸,就像是报復一样,对方的手指与指缝中都是肉屑,表情狰狞却也在颤抖着:「你明白当初你在拜科努尔说出要让我跟莱尼都幸福这句话,是多么愚蠢了吗?」
「什??」
不,等等。
事情感觉不对劲。她想要抓住神田,甚至与莱尼同时嘶吼着对方的名字,她能听见周围的科学家在扰动不安,神田作用于事物后所呈现的样貌也肯定会被感知到,现在那些人在干什么?琼准备大喊时,视线突然黑了一片。
伊利亚。
她意识到伊利亚已经让建筑断电了。她看着眼前的仪器因为跳电而散出火花,在黑暗中像一场小型烟火秀。琼屏住呼吸,她试图摸索墙壁前进,也是在同时,她听见大门敞开的声音。琼大喊:「神田!」
周围的人声如爆炸般开始嘈杂,此起彼落,琼跌跌撞撞地想要前进,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她不能让对方独自前行。她伸出手,下一秒便感觉到有人抓住她。
「琼!」莱尼的声音从耳边掠过,随后又转移到琼的后方,她感觉到自己的后背被推了一把:「往前进!我等等会追上去!」
她没有时间关注对方与中校怎么了,琼瞥见前方的走廊闪起了紧急照明灯光,于是她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术刀,而后拔腿狂奔。肌肉紧缩,肺部像是要四分五裂,琼感觉自己的体力大不如从前了。她不想要现在回忆以前在篮球队都干了些什么,但她老是想到,当自己射篮成功后,她便能感受到全然的欢喜,她不需要再想哥哥与阿姨与自己的未来。
就像现在这样,她觉得解决了神田的事,自己或许也能得救。
「神田!」琼在走廊上大吼:
「珍贵!你在哪里!」
该死,该死,应该要让莱尼来才对啊,只有对方可以将整座建筑物的平面图都背起来,才不会发生像自己在拜科努尔发射场的遭遇。琼摸索着建筑物的墙壁,她看着紧急照明灯闪烁着,然后几秒后又成为全然的亮光,她眨了眨刺痛的双眼,周围有几名工作人员经过她,投来了不明所以的眼神。琼哭着抬起头,振作点,对方不可能马上开着火箭就走,一定得先去控制台之类的地方——
琼喘着气往自己印象中的地方奔跑,再往前走穿越一条连接的长廊,将是放置火箭零件的仓储区域,这里似乎在阿波罗计画结束后就预备要开放给外界民眾参观,因此是关闭着的状态。琼飞快地思索,她要先从这里经过,然后到外头去??
她打开工作区域的门,这里是一条悬空的走廊,就像吊桥一样只用几根钢筋固定在半空中,而更前方有着楼梯能够下到底部,这里灯光昏暗,甚至看不见桥的底下放置什么零件。琼甚至怀疑自己走错了。但是当她在远处瞥见逃生门的亮点时,琼只能义无反顾地往前。
她也没有料到,会在前方的平台看见一个身穿大衣,带着耳机,全身缩成一团的少女蹲踞在角落。
琼喘着大气,她知道自己不应该管其他人,最重要的是神田。但要是她的猜想没错,眼前这个有着一头柔软褐发,眼神透露惊恐的娇小少女,肯定,肯定能成为——
「你在这里做什么?」琼站到少女面前。
但对方像是被吓了一大跳,嘴中喃喃自语着:「停电事故发生时应该保持冷静不要惊慌仔细检查??」
琼蹲在少女面前,然后大声说:「你是跟谁来的?」
少女没有摘下耳机,只是惊恐地瞪过来。
她嚥下口水,又说:「西格中校?」
或许是听见熟悉的名字,少女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下来,琼紧张地准备将对方给拉起来。
「嘿,纪录员。」
一听见中校的声音,琼寒毛竖立。她扭头看着后方的门打开来,中校狼狈地走入,他紧皱着眉头,衣领上沾满血跡。他说:「算了,不用跟我解释刚刚发生什么事,我知道一定没有成功,该死的。」
「莱尼人呢?」
「可能往另一个方向跑了,我记不太清楚。」
琼花了几秒才意识到,中校是在整理他因为遗忘神田而產生混乱的记忆。她看着对方喘了几口气,将视线移过来,最后定格在自己身后的少女身上。
「珀尔,刚刚停电吓坏了对吧?快过来。」
中校那彷彿无视自己的举动让琼顿了顿,她转头盯着名叫珀尔的少女,与珍珠(pearl)谐音的对方却显得脆弱易碎,珀尔不为所动,她仍旧喃喃唸着:「危险解除后广播系统重新啟用就能够提醒群眾已经没有危害——」
「珀尔!」中校提高音量,他站在彷彿摇摇欲坠的天桥上:「给我过来!」
琼必须抓紧机会,她当机立断地伸出手,然后紧紧将少女的双手手腕给扣起——这甚至轻而易举,因为珀尔长得瘦小,看起来感觉连高中年纪都不到。琼将神色恐惧的少女从地面拉起来,然后掏出手术刀,她不敢将尖锐面推向珀尔,于是琼指向中校,说:
「不要阻拦我们去苏联。」
「等、等等纪录员!」中校慌了神,这就是琼所期望见到的:「不要这样做!」
她感觉珀尔扭动着,一边像是要情绪崩溃一样发出奇怪的呼喊声。琼用尽全力逼自己冷静下来,她能做到的:
「让神田他实现愿望!我去你的什么才是诅咒,我要让他——唔!」
中校不是因为女儿被威胁所以才出声的。
她从未想过如此娇小的身躯内会爆发出那么强烈的力量,以至于当珀尔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琼撞击到天桥的围栏边时,她没办法意识到,这样的力道将会使得她失去平衡,而只到自己的腰际边的围栏,也无法保护整个身体不被地心引力拉扯下坠。
当身体悬空的一瞬间,琼感觉自己像是翻了个跟斗,她的后脑勺猛烈撞击到了某个坚硬的东西,爆裂的耳鸣和酥麻感立刻重创她全身上下的细胞,因为咬到舌头,嘴里在瞬间蔓延出血腥味,但在下一秒,她感觉到有人死命地抓住她的脚踝。
「他妈的,纪录员!」
血液全流进大脑,琼勉强抬起模糊的视线:「中校?」
「不要动,我把你拉上来。」
对方真的信守承诺,经歷一分鐘左右的艰难拉扯后,琼瘫坐在天桥上,她咳出鲜血,而中校抓着她的下巴,仔细检查里面的伤口,然后说她很幸运没有造成严重的出血。
和一个刚刚还在疯狂对峙的人说这些实在很奇怪。但琼回过神来却发现珀尔已经不见踪影,她开口:「你的女儿呢?」
「跑走了,就跟往常一样。」中校轻描淡写地说,他站起身,像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其他人会注意她的,这里很安全,我来过很多次。」
琼喘着气,她抬起头看向对方,脱口而出:
「为什么要许愿,就算这些症状无法治癒,但她、那个女孩子不是真实存在的吗?你记得住她,我向她说了你的名字,她也可以知道你,这样不就够了吗!」
「人都是这样想的。」中校靠在围栏上说,他的话语没有以往那种自傲感,没有将一切都掌握在掌心中的自信,只剩下沧桑:
「都是觉得自己最惨了,遇到比自己还惨的人就会感到安慰??『好险他过的比我更糟』,然后呢,最犯贱的一点是,他们会尝试解决他人的问题,以为这样就可以解决自己的惨。」
这本该是某种无趣的对谈,但琼却觉得像是手术刀不是掉落进底部,而是狠狠插进她的心窝,然后让五脏六腑淌血。
「所以我才说肯恩和我很像。」中校用那还残留着鼻血的脸露出微笑:「但是啊纪录员,你可不要小看他人的痛苦啊,你懂得自闭症的世界吗?你能跟珀尔沟通吗?你能懂光是让她认知到我是她的父亲,我会一辈子支持她这点,就花了十年以上吗?你懂得这彷彿生活在两个世界的感觉吗?你终究只是个外人。」
「但是外人又怎样?」琼也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她的嘴角在流血,她不清楚这是在辩解,还是想要否定,琼甚至也没有找到自己的答案,她只是用尽力气,说:
「因为我希望他们好,所以我想要为他们做点事,这样不就只是,单纯的,单纯的『爱』而已吗!我为什么还要为了我的爱而下定义啊!混蛋!」
中校愣愣地看着她。
她听见门又开啟的身影,而几个军人模样的人走进来,他们似乎是来找中校的,于是琼拔腿就跑,她的胸口闷痛,后脑勺又酸又麻,往下的楼梯走得跌跌撞撞,琼差点在平地摔倒,然而当她打开逃生门后,出现的又是另一条走廊。
她抑制住想要呼喊莱尼的衝动,只是继续往前走。
「神田!」她大喊。但走到一半时,琼不得不在一根柱子前停下来,她弯着腰呕出了胆汁,身体变得紧绷且无法控制。琼颤抖着,她仔细思考,如果这附近有电力控制室的话,那她应该可以遇见伊利亚。
对,伊利亚。
信任一个敌国特工不知让为何让琼感到安心许多,事情不会再更糟了,对吧?她在走廊上闪躲来来去去的工作人员,穿着连身工作装的人对正在进行的实验肯定毫不知情,但即便如此琼也觉得必须小心翼翼。
电力控制室附近围着一大群人,琼下意识地认为伊利亚肯定不会在这里。她连忙往另一个方向弯去,她必须先出去,先离开这栋建筑物,然后找到人来帮自己。她咳了几声,感觉起来恶化的不是自己的身体,而是脑袋的想法。
——「就算谁不记得我也无所谓了,只要你们能好好活下去就好——我想这就是我的尽其所能。」
神田带着轻柔的语气说出的这句话不停地在脑海里回盪,她之所以感触那么深,肯定是因为这样吧,因为她也曾经对哥哥说出这样的话,请求罗伊?波里斯这个人,好好地、不去打架闹事地,安稳地与她和家人们一起,在那栋小公寓中生活下去。
「哥哥??」然后,琼再次感到噁心,她什么也吐不出来,所以她下意识地喊:「哥??呜啊??哥哥??」
她脚步不稳地停下,嘴里近乎是祈求般地喊道:「哥哥??神田??你在哪里??」
有隻手拍上了她的后背,几秒后揽住了她的肩膀,琼抬起头,发现是神色警戒的伊利亚,而对方的举动看上去也不是为了要安慰她,而是试图阻挡四面八方的攻击——即便现在周围一切都安静无声。
琼流着眼泪,她小声地说:「伊利亚,你有看到神田吗?」
「没有。」对方回应:「该走了,你有拿到製作方法吗?」
琼不太确定地点点头。
「太空人在哪?」伊利亚又问,这次琼摇摇头说不知道,但是在对方叫自己赶紧出去时,琼拉住对方的手臂,然后说自己要一起去。
伊利亚看过来,但原先坚定的眼神却变得不确定,他问:「你??你是哪里受伤了吗?美国人?」
琼再次摇头,伊利亚在沉默一会后,拉着她往建筑深处走。
他们在某个清洁人员专用拖曳垃圾的通道内稍作停留,这里的告示牌标示了各层的功能。最开始琼来过会议室,也前往过附近能提供留宿的简易客房稍作休息。只要出了这里,就能够沿着路走,来到发射火箭最主要的控制台。他们的实验空间在上面只写了「储藏室」三个字,似乎结束后就能够毫不留情地将一切给抹消。
在微弱的灯光下,伊利亚曾被玻璃划伤的脸庞看上去也显得朦胧,他的视线瞥向了某个遥远的地方,像是在思索莱尼若是与中校分别,那会前往哪个区域。
「伊利亚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人?」然后,琼脱口问出。
对方待在原地许久,接着说:「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事的人,就某方面来说,大概是个意志坚强的人??和肯恩小姐有点像。」
「你和所长很熟吗?」琼又问。
「是她很会装熟。」伊利亚说:「她拼命在记一件事,没什么人能做得到像她那样。」
琼想到最后,那段没有人记得神田的日子里,爱葛妮丝也不觉得贴满便条的房间有何异样,那个对她说着「爱人很难」的对方,到底能记得多少事,琼不清楚。她现在该做的就是找到神田,然后再对他说一次,就让她陪着吧。
所以一起去月球吧。
伊利亚拉着她,他们小心翼翼地从清洁员通道内穿越建筑内部,最后再次来到了实验室附近,现在灯光已经全部亮起,伊利亚将散乱的头发全拨到脑后,绑起小小的马尾。他们在室内绕了将近十分鐘后,琼感觉自己越来越焦躁,到处都没有看到莱尼,甚至中校或珀尔的身影。
会不会他们都出了什么事?这个想法在缓慢发酵的同时,琼看见纳塔莎与厄德勒斯正在转角处,周围还有其他的研究人员。她感觉身边的伊利亚绷紧神经,但纳塔莎已经看见他们,于是两方人马便匯聚在一起。
「我劝你们也赶紧离开比较好。」纳塔莎瞇起眼,语气警戒地说道:「我们一直以为这场实验,是西格那傢伙和那些政府官员协商好的,只要成功就可以带给美国利益为交换。」
琼的脑海浮现最开始他们到太空中心,和那些原先要追杀他们的人交涉的过程,
她也是从中得出了麦穗小姐的一切。琼回过神,然后问:「但、但实验不是只进行了一半——」
「听说有人去通风报信,某个年轻的博士。」纳塔莎嘴上叼着烟,表情凝重:
「爱葛妮丝?肯恩。她八成说了西格那傢伙想要私吞成果,利用苏联的力量来掩盖真实目的,所以那些军人们肯定就要来了。趁现在大家都很混乱的时候把资料拿一拿赶紧逃吧??」
琼呆愣在原地,他的脑海里反覆跑着这几日来的商讨,由于与神田闹僵的缘故,琼甚至也不会跟爱葛妮丝说他们要干什么,她想起对方的绿色眼睛,以及说着「你们每次都这样」的语气,轻柔,就像从未怪罪于任何人。
「我们的约定还算——」伊利亚立即开口。
「当然。」厄德勒斯抓着资料本,他皱起眉头说:「但那个太空人跑去哪了?」
于是他们再次回到错综復杂的建筑内。伊利亚在前方奔跑,琼也跟着对方。而不出几秒,他们就在楼梯的转角撞上满脸鼻血的莱尼。
琼震惊地看着彷彿刚跑完一场马拉松的对方,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摸着对方的脸颊,而莱尼也伸手将她拥抱。
「我们该离开了!」伊利亚喊道:「刚刚那些人说这里很快就会被关——」
「我还没找到神田!」莱尼用更大的音量说,他看起来正如同与鱷鱼搏斗时一样,因为用力过猛而精神紧绷:「我必须找到那个傢伙!」
琼大力点头。
而伊利亚嘖了一声,他说:「太空人,你他妈还有哪里没去过?」
莱尼的脑就是电子计算机。琼看着对方伸出手,像是在操作看不见的地图,莱尼精准地说出实验室周围某条走廊的转角,每层楼的配置,主控室、会议间,包括琼曾前往的仓库区域,更恐怖的是她知晓为了神田的实验,这里其实也有其他像是白老鼠与鱷鱼之类的生物被关在保全密实的空间。
「神田会去哪里?」琼问。
「他、他??」莱尼的鼻血泊泊流出,沾湿了他的整个上衣:「该死,我不知道。但他不可能独自一人逃走的。」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不断逐层寻找,琼的脑海里全是那些令人不知所措的情报,她紧牵着莱尼的手,甚至来不及告诉对方关于中校,还有爱葛妮丝的事情。
琼感觉自己的心脏在吶喊,她又热又昏沉,后脑勺一直在隐隐作痛,她想吐又想哭,但某种信念仍指引着前方。
神田。
她在做正确的事情吗?琼不知道,她想到中校那时将她拉上来时,眼神中的担忧千真万确,然而对方在面对女儿珀尔时,却有种疲累不堪的表情。她总觉得那模样熟悉得令人心碎,而后才想起那就是莱尼的样子。
她怎么会没想到呢?以往她责怪神田时,对方肯定也察觉到了,察觉到这将是一场会将所有人都四分五裂的行动,但全部的人依旧坚信只要许了愿就能实现幸福美满。就像童话故事的结局。爱葛妮丝能记起她的丈夫,麦洛莉能记起父亲,而所有人都能知道神田是怎么样的人,他会成为世界之王。
「前??」穿越一条狭窄的走廊时,他们看见一扇安全门,而上面的标示写着出口,莱尼正准备伸出手,然后旋转门把。
那是在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子弹掠过所有人的中心点,精准地打在了安全门上。琼、莱尼以及伊利亚愣愣地看着冒出硝烟的弹孔,而后所有人一同转头。
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在水泥道路中滴落的血跡,最终蔓延到那个站都站不稳的人身上。当空气趋于寂静,她听见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落,在耳鸣之中,欧佳的呼吸吐纳暴戾且令人不安。
对方一隻手捂着大腿上的擦伤绷带处,另一隻手举着枪,枪口还冒着烟。
「对不起。」然而欧佳一开口就是这样一句话:
「别走,波里斯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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