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天)
轰雷阵阵,震耳的回声撼动着整座城市。豆大的雨水溅落地面,彷彿谁将一桶水桶打翻,肆无忌惮的倾泻而下。
这一夜的天空没有月光,只有黑压压的乌云,窒息般的压向大地。
忽然一道刺眼的闪电袭来,劈开暗不见光的黑夜,打在旧文艺大楼的顶楼,像是一道宣判,宣判着这故事的结果。
周达仁身穿深蓝色轻便雨衣,雨衣下的长裤早已湿透,每一步跨出,鞋子都会踩出水来。
他瞇起眼睛,努力在朦胧的视线中,寻找冯咏箏的身影。
不远处传来一声口哨声,他顺着方向看去,冯咏箏穿着黑色雨衣,缩身在树下,向他招招手。
他快步走去,说:「不是说好在后门等的吗?」
「嘘——我刚刚好像看见有其他人。」冯咏箏说。
「谁?」
「不知道。」
他们小跑步奔向旧文艺大楼,雨水打得他们眼睛睁不开来。
黄色的封锁线都已经被收起,只留下几片断掉的碎布,在风中摇曳。
「谁这个时候还会在这里?」周达仁说。
「不知道,我只是看见一道黑影闪过,那身形应该是个人。」冯咏箏说。
「是??是人吗?」周达仁说。
说话同时,他们已来到楼梯口,两人四目相交,一时都说不出话来。彼此心照不宣,也许那并不是人。
一抹鸡皮疙瘩爬上周达仁的后颈,可是,那就是他们来的目的,不是吗?
他深吸一口气,打开手电筒,说:「走吧。」
按照计画,他们要前往三楼,拍摄灵异的画面——如果顺利的话。因为三楼是他们之前「见鬼」最多次的地方。
周达仁刚要踏出,突然冯咏箏迅速伸手,按住手电筒的光源,然后用力一拉他的手臂,往角落的阴影处蹲下。
「怎??」周达仁立刻闭嘴,因为他也看到了,通往内走廊的方向,有个黑影在移动。
他转头望向冯咏箏,她点了点头,两人弓起身,小心翼翼的往黑影方向靠近。
他们躡手躡脚的跟着,沿着走廊前进,保持一定的距离。周达仁悄悄拿出手机,按下摄影键,转过一个弯,却没注意到凹陷的地面蓄积了水洼,脚底一滑,「咚」一声摔在地上。
冯咏箏连忙跟着蹲下,两人脸颊贴着脸颊,面朝地面,一动也不敢动。
那黑影微一停顿,突然加快脚步,往更深处走去。
「是人。」冯咏箏小声说。
周达仁第一反应就是想起一个人:「鮪鱼?」
两人爬起身来,抬头四望,却已经不见人影。
「他来这里干嘛?不是他坚持要拆除的吗?」周达仁说。
「我想??是愧疚感。」冯咏箏说。
「你觉得是为了红衣女鬼?」
「一定是。」冯咏箏低头思索,说:「这么说来,他只会去两个地方。一个是顶楼,另一个是——」
「生物教室。」周达仁望着黑影消失的方向。
冯咏箏点了一下头。
两人垫起脚尖,往生物教室靠近。眼前一片漆黑,两人只得紧靠着教室的墙壁,缓缓摸索前进。
周达仁走了几步,停下脚步,侧耳倾听。冯咏箏没有注意到,撞上他的背,发出「哎唷」的气音。
「对不起。」周达仁说。
「别突然停下来啊,我看不到。」冯咏箏说。
忽然指尖传来一阵温度,冯咏箏微微一怔,感觉周达仁的手掌包覆着自己的手,一时竟忘了怎么反应。
「这样就不会撞到了。」周达仁轻声说。
那一瞬间,她的心头小鹿乱撞,只觉得口乾舌燥,说不出半句话来。
「嗯。」她说。
她听见他轻轻的笑,然后拉着她往前走去。
生物教室就在几步远处,他们蹲下身子,听见里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周达仁鼓起勇气,抬高脖子,偷瞄了一眼,又立刻缩头回来。
训导主任蔡威夷双手放在身后,站在教室中央,望着面前的大理石长桌沉思。
他身后的黑板年久失修,已裂成两截,而墙角的那一尊人体骨头模型,多处缺损,只留下空洞的骷髏头、几隻肋骨、和残破的右小腿。
周达仁等了一会,听见一声长长的叹息。
「菁柔,你恨我吗?」蔡威夷低声说。
风声幽幽,刮过破裂的窗户,却无人回应。
蔡威夷闭上双眼,感受风中的寒意。过往的爱恨情仇袭上心头,一幕幕歷歷在目,时间洗刷冲淡了衝动,只遗留下不可抹灭的哀愁。
「对不起??」当他再一次睁开眼睛,却惊愕得张大嘴巴。
眼前站着一个身穿红衣的女人,清秀的脸庞,微凸的小腹,那模糊的身影朦朦胧胧,彷彿随时都会化成泡沫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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