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死。
理智和感情剧烈地来回拉扯,决定被放在天平的两端,琴酒在短暂的沉默中回顾了这几年。
Gin想为他戴上项圈,锁上链条,让他为自己一人所有,藏在精致华美、安全无忧的鸟笼里。这次的事件是个很好的机会,不如说,没有更好的机会了。
出去玩的小狗怎么能完全不受伤,说不定哪天又要一脸茫然地躺在医院里问他是谁,他恨不得毁了造成这一切的可能性。折断羽翼,把他牢牢地握在手里,自此不必焦虑。
黑泽阵则克制得多,用全部的自制力压抑住来势汹汹的、日夜蛊惑着他的渴望。他想看夏树笑,快乐地喊他的名字,再全须全尾地拥有这个人。
这场长达多年的拉锯无时无刻不在进行,这一瞬间,终于是黑泽阵沾了上风。
黑泽阵套上戒指,心甘情愿地被驯养。
然后带着他的小狗去流浪,奔赴一场迎着天光的盛大逃亡。
摊主把黄油土豆装好递给他,黑泽阵随手丢进塑料袋里,和退烧药消炎药挤在一起。
他加快步伐,莫名的心慌,这种不安在推开门的瞬间达到了巅峰因为闻到了淡淡的血腥气。
看清客厅内景象的那瞬间,黑泽阵喉结猛地紧绷,只觉得有生锈味浸满舌根,踉跄着走到沙发边上。
经验第一时间提醒他,眼前的人已经没了呼吸。左轮手枪随着垂下的手,掉到地毯上。淡淡的苦杏仁味,是氰化物。
黑泽阵摸了摸他尚且有温度的脖颈,指腹下是动脉血管,青蓝交错,却了无生气。
他闭着眼睛,黑发柔软,面庞白皙,乖巧得像是睡着了。
可手指,又那么凉。
不过夏树从小就这样。这小孩娇气得要命,牛奶不喝有乳糖的,隔三差五生病。
自以为隐蔽地偷偷摸黑泽睫毛,指尖凉凉的,光是轻触一下,他就被吵醒了。他并不继续装睡,因为他非常乐意欣赏夏树的窘迫,眼神飘忽,接着胡说八道,说些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苍白解释。
再不醒的话,黄油土豆就要凉了。黑泽阵想。到时候肯定又要惋惜,很可能会要求自己再买一个,明明是他自己的错,非得别人哄。
为了避免它变冷,以及那之后无端的争吵,快点醒吧。
生气了么?
行吧。夏树也不是毫无优点,至少很聪明。黑泽阵决定公正地承认这点。
所以很多不用解释的事情,夏树也应该明白,就像他明白自己不会杀他一样。
他既能想到心口的那一枪迫不得已,也就一定知道,他被坚定地选择了,也从没有被放弃过;接下来的故事还很长很长,是充满动荡的双人冒险,少了一位主人公都算失格。
可以去冲绳看星星,像夏树少年时期憧憬的那样。他总是对未知充满好奇,这之中当然也包括星空,宇宙广阔,恒河沙数的星云穿梭其中,彗星拖曳着赤红长尾游行,行星围绕着太阳有条不紊地转动。
黑泽阵握着他的手,坐了很久,直到天色在他的等待中慢慢变得明亮,终于彻底亮透。
雨渐渐小了,黑泽阵慢吞吞地望了眼窗外,光线刺目。
他意识到夏树不会醒了。这个念头像一颗锋利的子弹,穿透骨缝与筋膜,在心脏最深处旋搅,留下血淋淋的空腔。
撕裂感、愤怒与痛楚侵蚀他,撕裂他,从四面八方进犯,冻凝每一滴血液,撑破每一根神经。
黑泽阵对疼痛并不敏感,在发现他不再睁眼的这一刻,却被巨大而响亮的痛苦击中。
他近乎茫然地把人抱起来,喉咙发不出完整的音节。
好痛。
子弹穿过心口那样痛。
凉意止不住地翻涌,从心口澎湃而出,浸透四肢百骸。
仿佛窗外的太阳骤然间失去了光与热。
而曾受过它照拂的冰冷行星没入黑暗,于无垠宇宙中,渐渐风化。
第59章 墓园(长评加更)
北条夏树睁开眼睛。
入目是雪白的天花板, 淡淡的消毒水味萦绕着四周。随着他醒来,身边监测生命体征的仪器发出哔哔的刺耳响声。
门外顿时骚动了起来。
他醒了!
去通知首领!
主治医生,叫医生
几十秒后, 一名面容肃穆的中年男子推开病房大门, 身后跟着几位白大褂和护士。身后的白大褂盯着仪器上的数字, 笔尖飞速地在板甲上记录着。
主治医生颇为专业,确认过他生命体征平稳后, 问道:有哪里不舒服么?
北条夏树想了想:我渴了,还有点饿。
你现在只能摄入一些流食。医生说, 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当然。北条夏树。
他和主治医生有来有回地进行一番问答, 口齿清晰,逻辑流畅,最终医生脸上的表情稍微松了点, 颔首道:早点休息,等下护士会给你送晚餐。
北条夏树应了声,目送这些人出门,病房内立刻恢复寂静。
属于现实世界的记忆像涨潮时的海浪,蛮不讲理地拍过来,几乎要将他打晕了。
他艰难地整理记忆, 越着急厘清反而越难受,额头沁出几滴冷汗, 眼前金星直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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