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龄年轻的时候做事雷厉风行, 按平时的进度, 这会儿应该离开祖宅,准备出发了, 不会去别的什么地方,而且既然祖奶奶这个幻境没有消失,她也没有被强制跟上陈景龄,那就说明此地还有后续。
祖奶奶在陈小洛心中一直是个值得尊敬的对象, 该严肃时严肃, 该心狠时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私底下却非常和蔼可亲, 公私分明到人格分裂,陈小洛尊敬这样的人, 从小就很喜欢她祖奶奶。
果不其然,年轻的陈家夫人并没有善罢甘休。
她在陈景龄离开后,紧跟着自己也出了门, 带上四五个人, 径直去了琪昉家,托她的福,陈小洛得以见到三十年前老街道的样貌, 不同于现在的现代化马路, 这时候还多以石板居多, 建筑也是古色古香,陈小洛很喜欢这些东西, 默默记下几处好看的牌坊装饰,琢磨回去以后给自己也整一个。
琪昉父亲是黄包车夫,母亲靠做针线活,给阔太太绞脸换取收入,一家都是老实普通,靠出卖劳力换取生活的普通人,没见过什么世面,陈家太太摆着架子登门拜访,不等招呼,直接往厅堂的椅子上一坐,精致的袖口轻轻搁在破旧的扶手上,仿佛屋里没有一件东西能配得上她,气场之足,活像鸡窝进了凤凰。
老两口无措地对视,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惶恐和懵逼。
“你们不要害怕。”陈夫人露出笑容,秀丽的眉眼不动声色地打量二人,将俾睨藏入心底,语气和蔼道:“我是来给我表侄子说亲的。”
给琪昉父母听愣了,不约而同道:“说亲?”
陈夫人抬抬手,跟随而来的四五个人中,其中一个上前一步,将手中分量不轻的盒子放置在桌面,打开,里面是半箱码得整整齐齐的金条,和半箱银灿灿的银元。
陈小洛在旁边看得心底发冷,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听不下去,抬脚走出了门。
剩下的基本上不用看了。
陈家老太太有的是手段,就算这钱琪昉父母不收,她的也有别的方式让老两口心甘情愿把女儿嫁出去。
而且速度要快,一定要敢在陈景龄道达玛无村之前。
琪昉和别人成亲,陈景龄就失去了去玛无村的理由,陈家夫人心疼儿子,舍不得陈景龄冒险,她之所以给陈景龄选择,无非是觉得家主位子和自己的生命比起琪昉,陈景龄会选前者,一个家主位子拴不住,那就再加上性命之忧,这相当于权利和女人二选一,知情至信的人有可能会选后者,但若是两方天平的筹码中再加上自己的生命,大部分人会奔着活命而去。
但是万万没想到,陈景龄宁愿豁出性命去赌,要么都要,要么一个也不要。
这还了得!得制止,万一折里头不就完了。
陈小洛整个人靠着门栏柱,抬起头,面无表情地仰望天空,听着大门紧闭的屋内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心情说不上平静,但整个人都是木的。
她带入了一下自己,如果她处在陈景龄的位置......玛无村是不会去的,赶紧当上家主,然后为所欲为,尽情报社。
过了一会儿,房门打开,琪昉父母笑容满面地将陈夫人送出来,陈夫人的笑容总算掺了那么点真心实意,场面其乐融融,和谐友好。
陈小洛跟着陈夫人回到老宅,陈夫人就让人沏好茶水,自己石桌前,优哉游哉喝茶。
两小时后,陈小洛闲的难受,开始扎马步,惊讶地发现幻境居然消耗体力。
又过了一小时,有人跑来通知,琪昉的婚礼就在明天。
陈夫人表示进度太慢,保险起见,可以让他们今天先把婚书签了。
陈小洛瘫坐在地上直喘气,拒绝思考陈景龄得到消息时内心受到的冲击,反正表情一定很精彩。
果然很精彩。
陈景龄回来时,新郎新娘正在拜堂,他掀翻陈家的小厮跨进来,鞋上还有未干的泥巴印。
“琪昉!”陈景龄脸色黑得吓人,周身气压极低,一副风雨欲来,黑云压城的意味。
陈小洛一下子站直了。
“陈景龄!”新郎也吓了一跳,慌乱地回过头,看了眼黑洞洞的里屋。
琪昉肉眼可见地哆嗦了一下。
无视众人的诧异,陈景龄径直来到琪昉面前,他闭了闭眼,接连做好几个深呼吸才勉强控制住脾气:“跟我走!”
说着,伸手拉琪昉的手腕。
琪昉父母赶紧上前阻止:“你是谁?你要对我女儿做什么?!”
意料之外的,琪昉没有跟他走。
陈景龄不得不停下步子,回过头诧异道:“琪昉?”
新娘鲜红的盖头下滚出几滴眼泪,她摇摇头,呼吸急促,另一只手握了握拳,像是在积攒力气。
最终,她抬手覆上陈景龄拉着自己的那只手,轻轻推开。
“对不起。”琪昉抖着声音慢慢开口:“我们结束吧。”
“你在说什么......你不要说话。”陈景龄浑身僵硬,气得眼圈发红,不由分说,拉着琪昉就要走。
“你要到哪去?”琪昉父亲连忙挡在陈景龄面前不让他走:“光天化日你要强抢民女不成!”
陈景龄拽着琪昉绕过他:“叔叔,对不住。”
琪昉父亲还想阻拦,被陈景龄一把推开,多亏琪昉母亲眼疾手快地扶住,才没栽个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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