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为防万一,您肯定会安排替补,但是,我想上大名单。”
她轻声却又坚决地重复了一遍。
严新远把眼镜放在膝上,认真地看着她。
“是因为拾安吗?”
“是也不完全是,她一个人实在是太苦了,还有就是蒋云丽的那场比赛,也让我重拾了信心,我之前想着,打完这场就不打了,可是,蒋云丽都能拼搏到四十五岁,我觉得我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我再退役也来得及。”
看见她重拾信心,严新远也很欣慰。
“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把你刷下大名单,距离团体赛还有三天的时间,因为这次还有港澳台代表队直接晋级决赛的缘故,实际轮到咱们打比赛的时间还要再长一点。”
“这段日子还是要遵医嘱,好好恢复,至于最后能不能上,也要根据你的身体状况,我想拾安她,也不是只想和你打完这一场比赛,而是很多很多场比赛。”
乔语初脸上溢出了感激的笑容,眼眶也有点发热。
“好,我知道了,谢谢您,严教练。”
“嗐,什么谢不谢的,我啊都这把年纪了,也没儿没女的,把你们都当成是自己的孩子看待,看见你们开心、健康,我就满足了。”
“当然,要是在退休前,还能带出来几个世界冠军,那就更好了。”
简常念在后排睡着,迷迷糊糊听见有人说话,她坐了起来,趴上了前排的座椅。
“世界冠军?怎么不是大满贯啊?”
严新远回头看了她一眼。
“去去去,你知道大满贯有多难吗?”
乔语初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时机、运气、过硬的实力缺一不可,纵观世界羽坛历史,获得过大满贯的运动员也没几个。”
简常念想了想:“嗯,我估计是没戏了,不过拾安这么强,肯定可以的,说不定不等您退休,就把大满贯的奖杯给您捧回来了呢。”
严新远笑的合不拢嘴。
“那感情好,我也过一把冠军教练的瘾,你也跟人家学学,天天陪练陪练的,也不见长进。”
简常念嘟囔:“我那都是被动挨打,严教练您又不是不知道……”
乔语初往外看了一眼,医院要到了,她轻声道:“那我就先回医院了。”
简常念和她挥手告别:“语初姐再见。”
“拾安要是醒了,就说我先走了,比赛前肯定会回来的。”
乔语初看她还睡着,外套也没拿就走了。
***
又回到了北京队的训练基地,走进熟悉的球馆,金南智啪嗒一下,按亮了墙壁上的灯。
记忆纷至沓来。
一年前她追着另一个人的脚步来到这里,怀揣着不服输的精神再次挑战她。
彼时的尹佳怡虽然已经在国家队了,但偶然也会被教练请过来给她们这些新人上上课。
异国他乡再次重逢,但比赛结果和在韩国集训那次,没有任何不同。
她被2:0干脆利落地带走了,输得甚至比今天还要惨,少年心性不甘示弱,只要一有空,就跑去国家队缠着尹佳怡要和她打球。
去的次数多了,除了打球外,两个人也有了更多的交集,或者说羁绊。
她记得在韩国集训时,尹佳怡爱吃的泡菜,特意托了妈妈千里迢迢邮寄过来。
尹佳怡也会在她输了比赛哭鼻子的时候,摸摸她的脑袋安慰她。
时间久了,就连尹佳怡的队友都开始起哄。
“佳怡,南智这么磨人,你以后要是找了男朋友,可怎么办啊?”
“别胡说,我根本就没有谈恋爱的打算,而且她虽然是韩援,但现在人在北京队,就是我们的队友,竞技体育没有国界,教一教也没什么的。”
金南智拿着妈妈千里迢迢寄来的,她喜欢吃的泡菜冲了进来。
“尹佳怡——”
尹佳怡拿着球拍面无表情从她身边过,看也没看她一眼。
“我要训练,你以后别再来了。”
从那之后,尹佳怡不再去北京队做客,也鲜少留在国家队训练,而是奔赴了世界各地比赛,偶有空闲,也只会回去杭州的家里休息。
两个人的联系方式也是删了又加,加了又删,每次拉黑的是她,主动加回来的也是她。
一开始金南智还会在社交软件上跟她发发疯,可那个人多半是不会回复的,就算回消息,也只是几个句号或者无奈的表情。
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面无从下手。
就这么,尹佳怡一直躲了她很久。
直到这个夜晚,铺天盖地有关于她的负面舆论里,只有尹佳怡罕见地主动问候了她几句。
“膝盖上的伤还好吗?记得去看队医。”
“不要太在乎网友们的评论,尽力就好了。”
金南智看着手机屏幕良久,始终没能敲下一个字。
她起身,绕着场地白色的界线走了一圈又一圈,手指轻轻抚摸过羽毛球网,闭上眼,仿佛还能听见看台上观众们的山呼海啸,白天比赛时的那种震彻人心的悸动又袭上了心间。
她忽然好像有一点明白,为什么她会打不过尹佳怡和谢拾安了。
因为她们比她更纯粹,她们是心无旁骛地爱着这个舞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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