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刻飞行在半空,满心不平无法说出。他忽然加速御剑,扯下贴在怀里做屏蔽用的无涯珠,不声不响地撤掉了法宝加护,将自己香饽饽的体质暴露在魑魅魍魉横行的山林间。
太阳慢腾腾上苍穹,山林里的小道士赤手空拳殴打循香而来的各路精怪妖魅,在包围圈里拿自保做发泄。
直到光洒满枝头,他才越过地上吱哇吱哇的众小妖,背好和光剑回去。抬眼远远一看,只有小余在帐篷前忙活。那狐妖不知道跑去了哪,方圆百里也感应不出来。
他揩了把狼狈的脸,上前走去。
小余起得早,正在帐篷外驾锅烧水,听见脚步声抬头,猛然唬了一跳:“哇!仙人大哥你打架去了吗?顶顶帅的脸变猪头啦!”
他盘腿坐下笑:“昂,修炼岔气了,小事儿。”
“这修炼的后劲也太大了叭蛤蛤蛤。”小余烧好水倒了一碗给他,“给,哥你顺顺。”
他一抬头就发现这位仙人大哥用一种很欲言又止的表情看着他,看得小余心里发毛:“大哥你这表情,咋啦这是,是我出问题了还是哥你出事了?”
周刻弯了脊背,想了想,轻搓着两手同他说话:“嗳,是我出事。这个,我看你和燕儿处得很好,所以、所以想向你取取经。”
小余眉毛飞扬起来:“哇哥你是有稀罕的对象,准备去追吗?”
周刻简直要把手搓下一层皮来,点了头:“情况怪复杂的,想听听你和燕姑娘的事迹吸取点经验。”
小余爽朗笑起来:“成啊!”
他从乾坤袋里摸出个米罐,小心洒出米淘起来:“我对她的心思啊,从小就萌芽了。她可能不一定,我们起初相识的时候,她瞧我总是冷冷的。可我不知道咋的,第一眼看见她就那个怦然心动啊,好像我们前世有约今世来续一样。我就是一脑热地宝贝她。”
“俺也一样。”周刻捡起树枝丢进火里,偷偷附和,“俺也一样。”
“她从小身体就很不好。谷里的大夫给她看了,说她天生就得了一种骨骼特别脆的病,容不起磕磕碰碰,一不小心就会骨折。”少年低落地说着,丝毫没有觉得半点不对,“我那时看见她,她就扶在门边静静地望着我。哥啊你不知道,那眼神都快把我的心看化了。”
周刻手一顿:“你小时候,身体应当很健康吧?”
“我身体倍儿棒,上树掏鸟蛋就几个掐指的功夫。”小余洗好米倒进去煮粥,“和燕儿两个极端叭。那时就喜欢她,每天都到她面前去讨人嫌,那时她家养了只黑猫,一看见我来就挠我,害!”
他说起自家心上人的家中成员。她家长辈就一位爷爷,后来老人家也没了,彻底成了个孤女。他怕邻里照顾不好,时不时就跑去瞧她,慢慢的,便把一捧雪捂化了。
小余拿着小木铲搅拌粥,有些激动:“她这个人其实有点冷,左眼又冰蓝蓝的,谷里其他人都有些怕她。我不会,我一见她就想亲近,想为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儿。只是她从来都不朝我笑的,就那么平静淡漠的样子,惹得我心里有点泄气。但是有一回,她忽然冲我笑了,我心都快飞到九天上了!”
这少年絮絮叨叨地说着,周刻在一边安静聆听,眼睛看着那锅咕噜咕噜滚起来的小米粥,思绪好像也在里头煎滚。为这记忆颠倒了的少年,也为了脑海里驱之不散的人妖殊途。
“和她处了几年功夫,感觉就像是把一块冰慢慢捂成一坛好酒,越品越醉。”这少年耳朵红笑涡深,傻乐了好一会才想起别的,戳戳锅底问周刻:“话说哥你是什么情况?”
周刻手撑在膝盖上托着腮,脊背更弯了:“哥没情况啊。”
“啊?”
这小道士的指尖挠了挠耳朵,半晌嘿了起来:“人家心里有白白的月光哩。”
小余笑出声:“只要心上人还单着就不叫问题,这算什么呀,谁心里没有一段不凡的恋想。可要是想携手共度的,哪里只能靠那层记忆滤镜美化的。哥你要真宝贝那心上人,真觉得俩人合适,千山万水也别放弃!小弟挺你!”
周刻掐了掐眉心笑起来:“嗳,多谢开导。其实是我入戏深了,这是他和别人的往事,我算什么啊,替身都不够格的,都不知道隔了多少辈了。”
小余看他的眼神顿时很是同情,腾出一手去拍他肩膀:“坚强!”
这时帐篷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小余把木铲塞周刻手里:“哥你看着粥哈!”说完他跳起来钻进了帐篷,和刚起的燕儿说起小声话。
工具人周刻老老实实搅起半生不熟的粥,听力太好,不小心听见了帐篷里俩情侣的悄悄话:“唉呀仙人大哥失恋了,待会儿咱得悠着别在他面前撒狗粮。啊,媳妇,我给你遮遮后颈的印子,狗啃了似的嘿嘿嘿。”
“……你还有脸说。仙人是怎么回事的?”
“嗯……他被甩了叭。”
守着粥的小道士脸部抽搐:“……”
一阵清香忽然细密地钻进鼻子里,周刻手一歪,知道是大妖怪来了。
“好香啊,你煮的么?”
“不是,小余煮的。”他挺直脊背,挺出副俺很坚强的若无其事状。这时右肩上传来点压迫感,周刻以为是潜离的手,疑惑地转头去:“干嘛啊?”
入眼是一对抖了两下的白蓬蓬耳朵,视线再往下,全貌是天生带笑的一只小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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