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妄也不知道自己的运气是好是坏。他遇到的买家不会像流传在孩子们中的可怕传闻那样对自己动手动脚,却会让他躺在手术台上。
一开始只是抽血、各项检查, 很快变成被注射各种奇怪的药品。不是没有孩子想要反抗, 但很快, 剩下的人就会看到反抗者的下场。
来自同龄人的惨叫声, 成了祁妄在接下来很多年里的噩梦。
不幸中的万幸。在实验室待了半年之后, 他和其他孩子一起被救走了。
带走他们的正是传说中恐怖毒辣的地下人。祁妄到现在都记得,卢顺那段时间总是在哭。其他人情绪也不好,一问原因,就是:这是地下人!地下人啊, 他们是打算把我们当成储备粮吗?
祁妄嘴巴上说不会, 再糟也不会有之前糟了,心里却想,不能说完全没有这种可能。
他忧心忡忡, 在那个小基地里谨慎地观察着。这样的谨慎引起了地下人的注意, 他们朝着孩子们在的方向看一眼, 议论了两句, 而后就有人来找他。
祁妄紧张得手指都在发抖,但那个地下人只是问他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祁妄听着,嘴巴惊讶地微微长大,成了一个O字。
他模糊意识到,情况好像和他想象当中不太相同。
等到在基地里的日子一天天过去,祁妄、其他被救出来的孩子对救了他们的人有了更多了解。
他们自称守望者,是一个有一定规模,在地下人中还算有威望的组织。在尽量改善地下人生活的同时,守望者们还把目光瞄准防护网。
不用其他人解释,祁妄自发地了解到,守望者们有一个共同的目标,他们希望去防护网中生活。
不是像现在这样,能够凭借仿造出来的身份证明潜入,却要应对无休无止的检查。任何一次出错,都可能搭上隐藏在防护网中的所有力量。
而是真正在其中站稳脚跟,甚至拥有Alpha、Omega们才能享受的一切哪怕同样处于防护网中,内城与外城的日子还是截然不同。Alpha和Omega们不用为了生活而忙碌,他们需要的一切都唾手可得,最多是不同等级的Alpha与Omega能拥有的配给质量不太一样。
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祁妄当然也有同样的想法。
他和其他同伴一起经受训练,与各种地下生物搏杀,去矿区偷取身份证明原件,时隔多年,第一次重回防护网中因表现出色,几年前,祁妄被交付了一个新的任务。
年长的守望者们告诉他,他们之所以能屹立不倒多年,甚至能不断从防护网中获取资源,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在于防护网内同样有他们的支持者。
或许是出自对地下人的同情,或许是纯粹因为Beta不满于Alpha与Omega享有的超然待遇。总之,每隔一段时间,祁妄都需要去固定的地方取得一名外城居民给自己的情报,并将其带回地下。
这种情报传递是单向的。虽然已经进行数年,但祁妄至今没与对方见过面。他对对方的唯一了解,就是那个作为代号的落款。
蓝色领结。
这四个字映入眼帘的第一时间,祁妄就想到了当初孤儿院里,所有孩子都被管教老师打扮好、推到舞台上的画面。
他也曾告诉自己很多次。一切只是巧合,为了对方的安全,自己没必要探究更多。
但在日复一日地单方面接触里,祁妄对对方的了解还是越来越多。
从消息内容推断,对方应该在外城政府部门工作。大概率是某种带有综合性质的岗位,因为蓝色领结给出的情报从来不局限于一个方面。
同时,对方很关注与孩子有关的讯息,很多次针对性营救就是由此展开。
传递消息的纸页上从来不会有多余的内容。字是打印的,干脆利落,直击重点。
慢慢的,一个冷静、温和的青年形象被在祁妄脑海中勾勒出来。
他看到新闻里会蹲下来和孩子讲话的政府人员,会想着是不是蓝色领结。看到从自己身边路过,面容干净白皙的年轻人,会想蓝色领结对自己倒是应该有一些了解关于对方的想法越来越多,祁妄嘴上从来不说,心里却觉得,自己与对方已经越来越贴近。
然而这样的贴近,在四个月前的一天中断了。
祁妄去老地方找寻新的信息。把信箱打开,里面竟然空空如也。
他难以相信,反复又查看了数次,依然没有任何发现。
这不正常。他迅速把事情上报基地,确切地告知其他守望者:就算是没有消息的时候,他也会放一张白纸进去蓝色领结出事了。
守望者迅速展开行动。他们尝试着给其他信息提供者留言,想知道政府内部近来有什么动向。
最初的推断,是蓝色领结与守望者的联络曝光。这样一来,他势必会受到惩处,其他政府部门也会被警告。
偏偏等了一圈消息,守望者们得到的答案:没有,什么都没发生。
这不正常。哪怕叛徒的身份不被通报,其他部门也理应展开自查。
守望者们陷入巨大的困惑。摆在他们眼前的可能性剩下一种,蓝色领结并没有曝光,他是因为其他原因才不与基地联络可什么是其他原因呢?他觉得危险,于是要中断自己的作为,与过去的生活划清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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