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莱笑了,轻声说:对,这其实是我养父的名字。
尤里乌斯的表情倒是严肃许多,养父?
虽然伊莱唇角是弯起来的,但他直觉,这不是一段愉快的回忆。
伊莱嗯了声,手撑在身后桌面上,说:其实也没什么特别。我的雌父,和绝大多数虫的雌父一样。遭遇了一些很糟糕的事情,唔,可能比大多数雌虫更加糟糕。但是,在绝境里,他被我的养父救了。
养父带他逃走了。除了他,还有另外几个雌虫。他们并不是有谁领导谁的关系,就是一群雌虫报团取暖。对,我的养父也是雌虫。
那个时候,雌父已经怀了我。他们好像还爆发过激烈的争执,说要不要留下之前伤害他们的雄虫的孩子。最后还是决定把我留下,主要是因为当时蛋已经基本成形。强行把我从雌父体内取出的话,对他的身体是很大的损伤。但是,他们没打算好好孵化我。
尤里乌斯听到这里,伸出手,与伊莱十指相扣。
伊莱笑笑,凑过来再亲他。这一次,没有任何情`欲的味道,仅仅是嘴唇相互摩挲。
像是某种获取安慰的姿态。尤里乌斯心软了,说:如果你不愿意
可以不说。
但伊莱已经继续开口,道:我运气很好。当时飞船正好行驶在一个高温地带,这让我有了破壳的机会。后来,养父发现了我。他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决定以自己的名义收养我。他开始帮我孵化,让我真正活了下来。
他给我起了名字,不过没有让我传承他的姓氏。这个姓,是我自己起的。嗯,在离开他以后。
他们不是正经的武装力量,只是运气好,抢到一艘小型星舰。之前关押他们的那只雄虫追捕了他们一段时间,到后面,可能是觉得太过浪费,也就没再追下去了。哦,那还是一个你熟悉的虫呢。
拉斐尔伯爵?尤里乌斯问。
伊莱又笑了,说:宝贝,你也太看得起那只雄虫了。不,是克莱瓦。
尤里乌斯试着回忆克莱瓦领头者的外貌,客观说:你和他一点也不像。
这是好事。伊莱的手指抽起一些,又压下去。他好像是在通过手指摩擦的动作,来取代更亲近的拥抱。如果我长得像他,雌父一定是不能容忍的。养父啊,他可能还是会心软,但也不会对我那么关照了吧?从这点说,我觉得自己很幸运。
尤里乌斯默然。他知道,伊莱说得没错。可这样的没错,又显得太残忍。
别为没有发生的事情苦恼。伊莱晃晃他的手,反正,在确定我是雌虫的时候,剩下的叔叔们也答应留下我。我成长的过程中,雌父对我的态度同样软化。他们自己的生存条件都很差,可还是会尽力去帮我寻找一些适合那个年纪虫崽的用品。
他们很爱你。尤里乌斯轻声说。
对。伊莱笑了,我知道。
这个笑容就像是一个幻影。只出现了一瞬间,随后就消失在伊莱面上。
他的神色变得收敛,沉重,说:我八岁的时候,他们被克莱瓦找到了。最初的时候,克莱瓦甚至没意识到这是几只从他那里逃走的雌虫。但是,我的养父、雌父他们的仇恨,唤醒了克莱瓦的记忆。他很兴奋。
尤里乌斯意识到,伊莱要说到某件关键的事情了。
在克莱瓦的虫兵们登舰之前,养父把我藏在一个逃生舱里。那个逃生舱没有被启动,克莱瓦也没特地去查看。我能看到外面的景象,但他们看不到我。
我看到养父、雌父,还有叔叔们的噩梦,在他们身上重演。
我就那么看着。伊莱叹息一般说。
顺着他的话音,尤里乌斯好像看到了发生在星舰上的景象。
雄虫丑陋的欲望,还有雌虫们痛苦的惨叫。
幼年时在虐罚室见到的一切与此刻的联想重叠了,尤里乌斯有点喘不上气。
他尚且如此,那伊莱呢?同样是孩子,他还能有雌父的安慰,伊莱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照料自己的长辈们沦为奴隶。不,比奴隶还要不如。
尤里乌斯的身体有点颤抖。不知不觉,他与伊莱交握的手变得更紧。两只雌虫不再是简单地朝对方诉说爱意,而是真正成为被苦难链接起来的命运共同体。
伊莱没有详细说长辈们遭遇的细节,仅仅道:我好像在不知不觉中晕了过去。再醒来,就已经脱离星舰了。应该是费因斯爸爸给逃生舱提前设置了启动时间,也可能是我晕过去之后还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也不会再有机会知道了。
尤里乌斯叫他:伊莱
伊莱安静片刻。他忽而转身,又去拥抱尤里乌斯。
他们的身体紧紧贴合,能感受到另一只虫子的体温和心跳。
那么亲密、相互信任没错,尤里乌斯想,他们的确是相互信任的关系了。
那以后,把头埋在尤里乌斯肩膀上,伊莱又开口了,我流浪了一段时间,在逃生舱里的食物吃完之前被另一个团伙捡到。我那个时候还小,所以他们给我的任务是潜入一些边境星球,在那里制造混乱。如果运气好的话,我能活下来。运气不好,你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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