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 一个威严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打断了他。
“梁易, 找我有事?”
来人穿得西装革履,头发染得黑亮, 但脸上的皱纹和发根的白茬掩不住年龄。身上的气质文艺, 但细看又有点铜板味儿, 更像一个商人。
这是著名导演商泽远。
梁易挂断电话, 揉了揉眉心, 起身:“进去说吧,我定了包间。”
商泽远微微一顿,和他一起进去。
两人进了最豪华的双人包间,陈设不像餐厅,倒像是会议室。
“我这部戏拍完, 打算离开予远传媒了。”梁易倒好茶水, 把杯子推到商泽远面前。
商泽远抬头看了他一眼, 端起杯子, 吹了吹水面, 悠悠问道:“为了那个龙套?”
“不管为谁, 商导。当初说的数字,已经超额完成了。”梁易移开目光,透过窗户看外面的云,他早就猜到商泽远不会轻易让他走,连出现这种类似谈判的场景也是情理之中。
“你这是自毁前程。”商泽远犀利的目光逼视梁易。
这句话威胁的意味明显。梁易是最年轻的满贯影帝,精湛的天赋流演技获得无数知名导演的青睐,请梁易演电影是互利也是他们的票房和质量保证,即使不签任何公司也会有好电影拍。
但商泽远在电影界至少具有一半的话语权,如果他想的话,也可以给梁易造成很大麻烦。
梁易依旧看着窗外:“我本来也不喜欢这个圈子。进来不过为了证明点东西,给某个人看。”
商泽远向后椅上靠背,严肃的表情微有松动,喝了口茶:“能有这样的觉悟,很好。不过我还没说满意。”
“不是您。”梁易看向商泽远,淡淡道。
商泽远嘴角一滞,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些挂不住,茶杯重重地磕在桌子上,溢出一小片。
梁易报复性地笑了笑:“商导。我这五年做的已经很够了。每分钟都给电影,没有一分钟属于自己。”
商泽远冷笑一声:“梁易。你知不知道圈里有多少人求着我捧他们?只要我商泽远想,连阿猫阿狗都可以捧得起来。”
“但是您从来不捧任何人,因为商人不做麻烦又可能亏本的买卖。”梁易说,“我们当初也只是一个交易。”
五年前,商泽远破格给了梁易在他的影片里试镜的机会,同时开了个数字,告诉梁易既然进去圈里了,就必须为他赚够这个数字再出来。
甚至第二天就白纸黑字地列出合同。
合同上是一个极其天价的数字,即使是小有名气的演员没个十年八年也无法企及,更别提从未接触过影视圈的人。根本没退路可言。
但刚刚拿到名校录取通知书的梁易答应了,让商泽远非常意外。
当然更让他意外的还是梁易的天赋,以及之后的持续走红和巨大影响力。这为商泽远和他的予远传媒都带来了很大的荣耀,他也就越来越意识到梁易的价值,也越来越贪婪地不想放开。
只是无论于情于理,梁易都占着上风,现在商泽远是想玩赖。
梁易端起自己面前的茶,里面的碧色的叶片微微蜷曲,氤氲着苦涩的茶香。
或许是和冉澄呆得久了,梁易也跟着他被迫吃了不少甜食,口味也有些变了。
他遗憾地放下来,和商泽远道:“对了,我妈手里的那些东西,昨天放在我这里给我保管了。”
这是梁易坐在这里不急不慌的底气。
两人之间没有亲情,只有层彼此都不愿意承认却事实存在的血缘关系。但抛开虚无缥缈的东西不提,梁易这些天的努力已经让他掌握了一个可以让商泽远忌惮的网。
交谈结束之后从饭店出来,商泽远的脸色很不好看,梁易依然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目送对方慢慢走远。
然后倚着柱子,露出了疲惫之色。他掏出手机,相册里有各种各样的冉澄照片,表情灵动活泼,都好可爱。
梁易用手碰了碰,似乎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冉澄的脸。
外面夜色渐深,月亮行到了正上方,投射出一片光辉。
梁易又赶回了片场。
这部电影历时很久,一是由于刘导喜欢「打磨」的性子,二是中间还因为投资方问题暂停过一段时间,梁易去拍了《崖》,然后重回这个剧组继续拍。
现在终于快到尾声,大概在一周内可以杀青。
片场打了光正在拍夜戏,大家看上去都很辛苦。
荆环海正穿着古装坐在台阶上,看到他之后递过来一罐提神饮料,梁易接过,坐在他旁边。
荆环海酸溜溜道:“真可惜,你没法和小美人共度良宵,还得在这里拍大夜戏。”
“又管不住嘴。”梁易拉开拉环,仰头喝了一口,“你知道了?”
“当然了,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光冉澄那小眼神,都写得明明白白了。”荆环海笑道,“你没看出来吗?就好像...”
梁易也回想了一下,起身道:“去化妆间了,拜。”
“哎,别走啊,大晚上一个人等戏很无聊的!”
梁易已经走远了,抬手挥了挥。
荆环海对着月亮喝了一大口饮料,刚才笑得太久,收回来的嘴角微微带上点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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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后一周里,刘导不太得劲儿,他发现自己挑不出梁易的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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