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寂的走廊只有林楼一人在声嘶力竭,无人能为他解答。
到处找弟弟的林固随手抓住一个火葬场员工为自己带路,等发现焚化室门口的林楼后,他才将人松开。
听着多年未曾听过的委屈哭声,林固慢慢走过去,蹲下身把哭到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的林楼抱进怀里,拍打脊背安慰的同时,他长叹三口气,埋怨地想:早就跟大哥说过了,元始才是那个他们最需要担心的人。
重新回到熟悉的家里,躺在新换的床上,在入睡的前一秒,林楼依旧痛哭不止。
他抽噎着喃喃道:元始,你别再来了,不要再来了。
在泪水的包裹下,林楼进入了梦乡,突然,周围变得嘈杂,好多人在说话、在吵闹。
林楼被吵醒了,他皱着眉,费力睁开眼,蓦然发现周围全是小孩子,此时正聚成一堆叽叽喳喳说笑个不停。
在发现自己看这群小孩是平视角度的时候,林楼又马上低头扫视一番自己。
小小白嫩的四肢,滑滑的脸上连胡渣还没长出来,他突然意识到这不是他的身体。
我要跟元始哥哥一组!小家伙奶声奶气地呱呱叫。
不行!我才要跟元始哥哥一组,剪刀石头布,谁赢了谁跟元始一组,好不好?
听着稚气的争执,林楼猛地转过身,就在距离他只有四五米远的地方,脸蛋鼓鼓的元始被一群矮个子的小萝卜头团团围住。
无懈可击的漂亮外表让元始极受欢迎,雪白到仿佛一碰就会裂开的肌肤让小孩子们只敢在他脚边争夺,就连分配名额的教官跟他说话时,语气都会不自觉地放柔两分。
林楼呆呆立着,他想,也许,这是一个美梦?
教官已经分配好名额,为了避免孩子们的吵闹,受欢迎的元始和一言不发的林楼被分到同一组。
元始背着书包,一步一步朝林楼走来,松软的卷发在金色阳光下跳动着生命的喜悦。
林楼微张着嘴,怔怔地望着他。
这是林楼见过模样最小最稚嫩的元始,而且他竟然还有着一双健全的腿。
我是元始,我们一组呢。元始缓缓地伸出手,友好地牵住林楼,羞怯笑着的样子跟林楼记忆里的样子完美重合。
在感受到软乎乎又滑嫩的手指塞进掌心的那一瞬间,林楼低下头,拼尽全力忍住才没让自己哭嚎出声。
你好,元始,我很高兴认识你。
这个夏令营活动只有六天,林楼寸步不离地跟着元始,视线一秒都不愿从元始的身上挪开。
胡萝卜在地上呢。元始陪在林楼身旁,低头指着土地。
林楼当然知道胡萝卜是长在地里的,但他要拖延回营地的时间,而且他不想那群萝卜头来纠缠元始,所以他偏偏要去树上找胡萝卜,跟他一组的元始只能陪着他,哪里也去不了。
要不我来生火吧。元始蹲在林楼的旁边,歪头去吹始终点不燃的柴堆。
林楼摇摇头,默默地假装手拙,他明明生得起火,偏要装作生不起来的样子,只有这样,元始才会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他的身上,再不分给那些咋咋呼呼的小孩子们。
你受伤了为什么不说?我们快去找教官。元始牵起林楼的另一只手,小心地搀扶着他往外走。
被锅炉蒸汽烫伤的林楼生怕自己因为手伤被强制劝离,才一直忍着灼烧剧痛,直到被元始发现。但好在伤势并不严重,因为林楼的坚持,他被允许继续留在元始的身边。
两人就这样形影不离地呆在一起,就连上厕所也是。
这个小小的元始并不会躲起来偷偷排便,他会大大方方地当着林楼的面脱下裤子,把着小鸟尿尿的时候还会一脸新奇地挺着腰,跟林楼比着双方的大小和形状,就连他雪白的耳朵也不曾变色一瞬。
林楼从未经历过如此的美梦,他能明显感觉到元始对自己的感情正逐步升温,不关乎利用和利益,这个元始只是纯粹地因为喜欢自己而已,只是因为喜欢林楼这个朋友而已。
光是认知到这一点,林楼险些喜极而泣。
在第六天的夜晚,林楼忽然有种强烈的预感,他的美梦要醒了,过了今夜,他将会被强制驱赶离开元始的世界。
连自己的名字都没办法说出口的林楼只能死死抱住元始,他将脑袋埋进元始单薄的小小胸膛里,他哭得好似要把这一辈子的眼泪都统统用光般凄惨,哽咽的喉咙让他再说不出一个字来,他只能在心里不停地重复:元始,等我来找你,你一定要等我。
生怕弟弟想不开的林固在门外守了一夜,直到弟弟打开房门,林固突然发现,他的弟弟好像变了。
全国高考成绩公布的那天,元始上了国家电视台的新闻报道。
因为急性阑尾炎导致腹腔感染、器官衰竭而死的元始,英语只做完了填空,因为全部正确,再加上听力30分,总得分75分的,他在高考中取得总分664分。各路媒体都争相报道一个少年俊才的英年早逝。
一时之间议论纷纷,大家都在推算,如果元始能考完最后一场考试,他的总分该有多少?
保送科大的林楼转到了天体物理专业,他已经做好一生投入宇宙研究的准备,直到他找到元始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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