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人间房内迟迟没有回应就悄悄的拧动把手,微开的门缝中探进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一米八几的大高个佝偻着背缩在门后,曜黑的眼眸直愣愣地看着床上困顿的人,“姐姐?”
他推门进来。是个高中生模样的男生。明眸,薄唇,不算太挺的鼻子,嘴角嘬着一缕笑,穿着不太合身甚至有些松垮的校服,眉间尽是少年的青涩。他背着胳膊站在陈岁一面前,就静静地凝视着她,眸中汹涌的情绪藏在深潭中不见天日。在梦里,陈岁一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太好,就像现实中的自己一样,但是现实中的自己大概是因为印记的存在才身体不太好,梦里又是为什么呢?
陈岁一不知道,梦境没有告诉她。
她挣扎着想从床上爬起来,她感受到眼前的少年需要她的安抚。她抬起手腕,泛着青色血管的手臂上是零碎的痕迹。?怎么都是淤青?
陈岁一疑惑地看着手臂。
跟前的少年看见她有动作,上前一步握住了虚空顿停的手腕,他轻轻捏在手心里,像是怕把陈岁一弄坏了。
“对不起,姐姐。”少年把脸埋在她的手心,偏低的微凉体温捂在温热的手心里,倒是意外的适配。
“弄疼你了,对不起。”鼻尖在掌心中缓慢地蹭,湿漉漉的舌尖轻轻地舔抚着手心,顺着掌纹,描摹着,像只大型的犬类在安抚主人。
这是他们第一次做爱后留下的痕迹。许途引诱着陈岁一堕入第一次的性爱中,白得泛青的身体满是初尝情事的少年不知节制的痕迹。细细密密的吻痕留在青白的皮肤上宛如伤痕,触目惊心。
“姐姐!我们以后也要一直在一起好不好?”还是那个少年。此时的少年已经稍有年长,大抵已经成年。这是他们高考后假期中的日常。少年手里揣着一大袋水果,另一只手臂则被陈岁一亲密地挽着。许途一路上都在和陈岁一说着未来。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未来。朝九晚五,家长里短。许途说,姐姐放心,我会照顾好你的一切。
为什么要这样说呢?陈岁一想。但是梦境也没有告诉她答案。
很快,陈岁一自己的身体里,看着自己和许途从少年长到青年。自己因为身体不好被周围的人远离,只有许途陪着她。但是她很满足。许途很黏人。和陈岁一上同一所大学以后更粘人了。他们一起上课,一起回自己的小屋做饭吃,许途总是能学不同的菜式变着花样弄给陈岁一吃,去讨她欢心。在期末周一起熬夜,准确地说是陪陈岁一一起熬夜。即使上了大学,许途也总是姐姐,姐姐地叫。
许途告诉她,他只有陈岁一。陈岁一猝不及防地撞入了许途那双墨黑的眼眸中,深不见底的瞳孔中暗流涌动,仿佛穿透了梦境凝视着陈岁一的灵魂。
陈岁一觉得着一切都这样熟悉。就像着本就是她的生活,只是又在梦中重演了一遍。无尽的情感涌来,席卷在她的脑海中。陈岁一觉得自己的心脏想被蚂蚁啃食一样,细细密密的都是痛楚。她揪着胸口的衣料,就好似将自己的心提起来一样,她想去审视这份苦楚的情感,又或者说,她渴望着去接纳这份爱意。
迷雾四起,熟悉的檀香席卷而来,陈岁一觉得在身体中翻涌的苦楚被安抚下来,她舒展了身体,准备去接纳下一份记忆,或者说是——爱意。陈岁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称呼梦境的故事。她的意识告诉她,一切原本就是如此的。
迷雾加深,梦境的实体越来越虚幻。陈岁一在朦胧的意识中窥见了上一世的未来。
再到后来,他们毕业了。陈岁一和许途从只有他们两个的大学生活中毕业了。毕业后,许途很快就向她求婚,许途和她一起安置新房,一起招待亲朋好友,一起度过婚后的每一个日日夜夜。婚后的许途依然粘人,依然“姐姐,姐姐”地叫,没有人觉得不对劲。他们执手走过天光乍破,走过日暮,走到白头。
我上一世的人生,真是个很好,很长的一生啊。
陈岁一想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