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瑛抱着手臂,后脊靠在雕花隔断上,听见脚步声,白露和寒露躬身福礼的声音。
大掌从后穿过她的腰,覆在隆起的腹部,清晰的胎动忽然停止,谢瑛扭头,唤了声陛下,周瑄亲她的嘴角,气息纠缠彼此。
厚朴还没有消息。
他语气沉重,抱着她坐在宽大的雕八仙过海圈椅上,明黄色常服细滑柔软,垫在谢瑛手腕下。
去谢家的人,跟何大将军遭遇的,是不是同一批?
谢瑛弯起唇,不动声色的对上他凝蹙的眉心。
陛下,何大将军真的遇袭了吗?
沉默在灯光的噼啪声中打破,周瑄抚着她的发丝,你怀疑朕。
陛下值得相信吗?谢瑛站起来,居高临下望着他。
我很难不去怀疑,陛下是在撒网捕杀,目标是谁,你心知肚明。
周瑄捏着圆润的扶手,垂下眼皮不置可否。
谢瑛深吸了口气,问道:我需要阿兄,你不能杀他。
周瑄极少有现下的表情,慵懒肆意,浑身流淌着倨傲的不屑,手指叩在木质扶手,打出轻微的响动。
你到底想要什么?
朕要什么,难道你不明白?
我说过,不会离开。
不够。
所以这是阴谋,何大将军的遇袭是你安排的?
朕没你想的那般拙劣,厚朴是真的被人劫了。
.....
谢府,谢楚失踪。
秦菀与谢临被暗卫看押,消息没有传到宫里,谢瑛丝毫不知情。
下了场大雨,空气里蒸腾着温热,黏湿。
她只穿了件襦裙,没有披半臂,露出圆润细腻的肩颈手臂,雪一样的白净,晨起时用了碗酸笋鸡皮汤,那种恶心的感觉缓解不少。
白露从外头进来,打帘时险些滑倒。
娘娘,薛娘子叫人送来的小肚兜和虎头鞋,绣的真是精致可爱。
惊魂未定间,她还牢牢抱着东西,来到桌前摊开。
谢瑛弯起眼眸,爱不释手。
薛娘子的绣功是好的,只是不大绣,故而没多少人知道。
白露揉着脚腕,抬起头来纳闷:方才远远看见刘娘子,似乎要往咱们这儿来,可不止怎的,走到半途停住,有人跟她说什么,随后刘娘子便走了。
刘娘子?谢瑛一时没回过神。
何大将军的娘子,刘娘子呀。
何家出事,刘若薇作为儿媳一直忙里忙外,冷静镇定,她进宫,必然是有什么大事。
谢瑛招了招手,白露将耳朵凑到她嘴边。
晌午时分,白露急急赶回来。
谢瑛便知道不好。
陛下呢?急火攻心,她剧烈咳嗽起来,弯下腰,只觉一股火气沿着胸口颅顶冲去。
中贵人早晨时候过来一趟,说是陛下去了行宫,这两日都宿在那处。白露捧来茶水,给她拍背。
谢瑛拂开手,起身扯了件轻薄的半臂,穿好后便往外走。
娘娘,咱们去哪?
备撵车,去行宫。
颠簸的山路,谢瑛不敢大意,双手紧紧抓着车壁。
白露和寒露提心吊胆扶着她,唯恐出差池。
刘若薇冒着风险前来告知谢家现状,谢瑛自是感激,但一面感激一面忍不住去怀疑,这是否又是周瑄设的局,故意引她上钩。
她无从细想,因为她不能拿阿兄的性命去做赌注。
即便有一丝的可能,她也要去阻止。
陛下,娘娘等许久了。宋清知晓谢瑛在圣人心里的分量,尤其此时天色不好,阴沉着快要下起暴雨,而娘娘怀有身孕,就站在行宫门外。
稍有不慎,圣人是会疯的。
周瑄推开楹窗,视线幽幽凝在院中的参天古树上,翠绿的银杏叶,密密匝匝,院墙周遭种了一排古槐,正值炎热,蝉鸣不断,聒噪极了。
再等等。
他想着,盘算在紧要关头,看谢瑛究竟会选谁。
这个念头折磨着他,每日每夜。
他势必要亲眼看到她的抉择。
设局引来的最后一股乌孙贼子,自以为占据了先机。
不过是试探真心的玩物罢了。
若谢瑛选他,那么从此以后他可夜夜安枕。
否则,谢楚只有去死。
他要做谢瑛心里最重要的那个,谁都不能阻碍。
陛下,何大将军救出来了,现下安顿在偏殿内,他受了伤,奉御正在诊治。
窸窣的脚步声愈来愈近,周瑄给宋清递了个眼神,宋清会意,立时跃出窗外。
约莫二十几个乌孙人手持弯刀闯进大殿,弯刀染血,腥气很快弥散开来。
周瑄草草抵抗一番,遂被他们劫持,便在一行人倒退往外离开时,行宫大门打开。
谢瑛察觉出不对劲,引领的黄门边走边说:何大将军刚被救出来,眼下在偏殿养伤,陛下正要去看他,娘娘仔细门槛,啊....
尖锐的叫声,刺的谢瑛打了个冷颤。
一个浑身是血的黄门连滚带爬冲过来,一把抱住面前人的大腿,哀嚎:有刺客,刺客抓了陛下,快叫人,叫宋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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