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娘子接过去轻而易举引线绣边,已经很好了,当初你喜欢绣菖蒲,总要绣费几个才满意。
这荷花的纹路比菖蒲更难,你却绣的很是得体。
刚嫁给云彦,他同自己讨要随身香囊,便是常说沈静林有,他没有。
谢瑛现学现卖,跟府里嬷嬷学着绣菖蒲,从前她也会,但绣的不好,最早时候送给周瑄,都是些歪瓜裂枣的物件,亏的他记了那么多年。
也是巧,薛娘子顿了下,看着她说道:上元节,你封后,他娶妻,前缘断了。
谢瑛看着崩开的炭火,点头。
断了便断了吧。
薛娘子没接话,看她面容平淡,神色从容,便知谢瑛当真抛弃前尘,不再汲汲于过往。
她很佩服谢瑛,甚至说的上羡慕。
任凭当初如何恩爱,断绝时犹能做到果断干脆,不藕断丝连。
上元节至,宫内热闹而又隆重,处处洋溢着喜气。
彩灯红绸随处可见,纱帷轻飘,彩缎飞舞,来往的宫婢亦穿着吉利的宫服,整齐而又恭敬的端着各色木匣,来到清思殿外,随后鱼贯而入。
卯时初刻谢瑛便被拉起来,盥洗更衣,妆面盘发,她揉着惺忪的睡眼,入目是成排裂开的宫婢,手里托举的装饰,都是今日要佩戴在她身上的物件,她深感乏力。
魏尚书亲自写的立后诏书,算是大媒,呈于礼部后更是无人敢怠慢。
白露和寒露高兴的快要蹦起来,行走间带着风,这会儿白露按捺不住,低头小声道:陛下让魏尚书做婚使,当真是对娘子看重,先前我和寒露总是提着心吊着胆,不到这一日终究害怕,幸好陛下是有情有义的,娘子,我这都说的什么胡话,我高兴怀了。
竟又开始抹眼泪,寒露拍她,大喜的日子,可不许哭。
递上帕子,白露高兴道:我这是喜极而泣,不算哭。
两人又帮衬着,与女史们一同为谢瑛穿戴皇后褕翟衣,钿头钗簪的满满当当,富贵雍容,却苦了谢瑛的脖颈,堪堪抬不起来似的。
她朝膳桌扫了眼,摸着小腹说道:同小厨房要碗粳米粥。
白露拔腿就走。
女史拦住:娘子,您先忍忍,等仪式走完,再吃也不迟。
谢瑛蹙起眉。
这繁冗复杂的立后典礼,悉数忙完,可不得暮色四合了。
第91章 哪个六郎◎
谢瑛饿着肚子被女史扶上金辂车, 起的早又腹内空空,故而上去后头昏眼花,忙扶着车壁坐稳。
繁复雍容的布置,散着淡淡的沉水香气。
谢瑛捱到下车, 女史掀开帘子, 她弯腰拎着裙裾,手伸出去, 搭在她们手臂, 抬头,对上等候的周瑄。
帝王身长劲拔, 着衮衣,戴冕冠, 将本就生的俊美无俦的脸衬的愈发矜贵威严。
两人相携步入殿中, 行同牢之礼。
黄花梨木条案上, 陈设着黍米、谷子和荤菜, 谢瑛绕到对面,比肩而坐, 其后女史递来箸筷,谢瑛为周瑄夹菜喂食,周瑄亦行同举。
三道菜用完, 两人相视而笑。
周瑄忽然伸出手去,抚在她腮颊,浓烈的眸光似染上蜜意, 他笑笑,温热的气息隔着条案喷到谢瑛面上。
在旁的女史纷纷低下头去, 抿着唇, 弯着眼。
谢瑛, 你是朕的皇后。
谢瑛明眸皓齿,轻轻勾起眼梢。
周瑄扶着她起身,仿佛回到从前,他自行筹划着该如何与父皇陈情,如何一步步娶到她,过了那么多年,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面前还是他喜欢的那个人。
待同饮合衾酒,大礼完成。
谢瑛被人侍奉着送回寝殿,周瑄则去前头宴饮百官。
白露和寒露发髻上簪着红色珠花,通身上下都很是鲜亮,两人合上门后,便叽叽喳喳兴奋的直说话。
谢瑛饥肠辘辘,根本没有气力与她们答话,遂起身四处走了圈,最后来到食案前干吃起果子,她嘴里发干,吃的时候便味同嚼蜡,白露递上茶水,边拍后背边小声道:娘子,你少吃点,今夜是洞房花烛,听他们说不好吃的过饱。
她欲言又止,寒露端走了果子盘,咱们也该改口称娘娘了,这果子不要再吃了,教习的女官说最好少用,陛下孔武有力,床榻上向来不知收敛,新婚头一夜,娘娘忍忍吧。
白露跟着点头:那我多备两件寝衣,说不准就能用上。
坏丫头!
谢瑛骂她们。
夜深时候,承禄过来回禀,道圣人再有一刻钟便会过来。
小厨房送进来沐汤,熏上沉水香,殿内帷幔轻柔慢摆,地龙烧的旺,让人心里热燥燥的发闷。
厚重的褕翟衣包裹绵密,谢瑛后脊开始流汗,面上妆容也开始花了,她重重吸了口气,朝白露说道:先换了寝衣吧。
不成。两人异口同声,得等陛下过来,亲手为娘娘换。
那将楹窗推开。谢瑛以手做扇,焦躁的说道。
寒露转身去支开两扇支摘窗,看见远远挑灯前来的人影,不由得低声呼道:娘娘,陛下来了。
谢瑛便坐在龙凤床榻,与那正红色帷帐绸被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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