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瑄走在前,谢瑛跟在后头,忽觉面前一暗,却是他停了脚步,朝她伸出手来。
入目所及,是正红锦衣下,俊侬妖冶的脸,不同于往日的沉肃,被如此鲜明亮丽的衣裳衬托,他的眉眼宛若染上一丝邪气,只消望着他,便能溺死在那无止境的注视中。
谢瑛,过来。
他的掌腹温热,包裹住谢瑛的冰凉。
被环在怀中后,谢瑛觉得自己身处在烈火当中,明明天冷得厉害,他浑身山下却像是烧起来一样,滚烫的温度透过衣裳渡到谢瑛身上。
两人拽着天灯边缘,周瑄提笔在上头写了几个字,笔走银蛇,遒劲有力。
仆与谢瑛,岁岁年年,朝朝暮暮。
谢瑛愣了下,这不是当初云彦写给自己的求子信?
周瑄自然知道,于是便好整以暇的等着她回应。
来,好生想想要写什么?他把笔塞到谢瑛手中,下颌抵着她肩膀,催促道:快些写,等会儿都要烧没了。
谢瑛忍不住想笑,捏紧笔杆往天灯上写下:妾愿郎君心胸似海,举目向前。
写完,若有所思的回望过去。
果真见那人阴恻恻的瞪着自己。
就这些?
嗯。
谢瑛莞尔,指尖捏住边缘,抬头看向陆续放出的天灯,忙道:我数一二三,咱们一起放手。
一
二
三
她松了手,但见天灯晃了下,倾斜着框架眼看就要烧起来。
周瑄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抬了下颌,再写点。
毕竟是新岁祈福,又是为着他们两人,他不信鬼神,此时也有相信的冲动。
或许是在特定的时间,地点,与特定的人,生出独一无二的情愫。
他巴望着,像小孩要糖一样等着谢瑛。
谢瑛只得又添了几个字。
长长久久,一生一世。
周瑄满意的扯开嘴角,努了下嘴,一起放。
天灯摇摇晃晃飞上半空,在点点星光的映衬下,很快与其他飞起的天灯融为一体,分不出哪个才是他们放出去的希望。
谢瑛,其实朕想要的,是你的全部,一生一世远远不够,朕要永生永世。
唇落下来,亲吻谢瑛的眉心,眼皮,睫毛颤了下,天空传来鸣响。
紧接着恍若白昼般的明亮,陆续绽放开来,一波接着一波的烟火,将那湛蓝色夜空染成流光溢彩,绚烂斑斓。
他的唇,一点点亲到谢瑛的嘴角,双手环过细腰,随后将人紧紧拥住。
顾九章倚靠在冰凉的石雕像上,穿过重重人群,他看见谢瑛微仰着头,被圣人抱进怀中。
顾九章举起手来,看着左手空落落的小指,笑了笑,转身往宫门走去。
他向来是喜欢骑马的,但脊柱受伤之后,便再也没有骑过。
平宁郡主的马车在宫门处等着他,见他走近,小厮忙放下脚蹬,伸手撩开车帷。
九爷,您可算出来了,娘娘等了你半个时辰,车内的炭火都快没了。
顾九章看着地上的脚蹬,越过去,纵身跳上车辕。
平宁郡主还没叫出声来,他便觉得后脊一阵疼痛,脸上抽搐着,神经都在打颤。
真特么疼死了。
昌河公主虽在宫中,却依旧耳聪目明,比如说云家嫁女,吕骞娶妻,个中腌臜她是理得清清楚楚。
淳哥儿被宫婢带下去,昌河说的口干舌燥,抓起茶盏咕咚咕咚喝了大碗,接着眉飞色舞说道。
总之就是个偷鸡不成蚀把米,云四娘打的主意好,但老天不成全她的下作,偏又凑巧,云恬误打误撞遇到吕骞,两人都被下了药,那种情形,便是大罗神仙都忍不住。
他们快活了整夜,翌日云四娘安排好的人过去时,才发现床榻上根本不是云四娘,而是她的妹妹云恬。
造化弄人,我还是那句话,恶有恶报,这般不入流恶心的手段,亏她想得出来,结果呢,她那妹妹我看是命好的,那小姑娘又乖又单纯,兔子一样不争不抢,到头来好事砸到身上,多少人羡慕到眼红。
谢瑛才知道,云恬与吕骞成婚,竟是这般缘由。
嫂嫂,你会过去吗?
昌河吃着樱桃毕罗,又将剥好的橘瓣一同塞下,鼓鼓囊囊孩子似的。
不去。
伯爵府可算扬眉吐气了,你不知曹氏的脸色有多喜庆,比过年还好看呢。昌河夸张的模仿,笑道:云六郎仿佛也要办婚宴,只是并不张扬,日子定在上元节后,原先是想早点定完,早点离京游历,但碰上云恬与吕骞大婚,他们便将日子往后调了调。
曹氏不太喜欢这个儿媳,云四娘也是,瞧那小娘子怪精神的,但搅进云家这趟浑水里,保不齐要受委屈。
云六郎,他性子太软,镇日就知道写写写,画画画,魏尚书喜欢他,我可不喜欢,不能为自己娘子出头争气的男人,算不得好人。
想到自己,昌河便有些咬牙切齿。
自然,瞒着娘子做阴诡丑事的更不是好人,死有余辜!
刑部的判罚将将下发,汝安侯府判的不轻,汝安侯和世子曾嘉和被判斩首,定在二月初,没几日好活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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