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约莫到谢娘子产子时辰,便将她们的孩子抱来,如此可确保无虞。
周恒冷冷睨着,迟久不做声。
顾九章捏紧了拳头,屏息站在窗外。
去母留子,孩子存活的概率有多大。
陆奉御愣住,他没有回答。
周恒等的不耐烦,逼问:只要她的孩子,从今日起只保孩子,不要去顾及谢娘子的性命,本王问你,可做得到?
长久的沉默,顾九章一眨不眨死死盯着陆奉御的脸。
那人点了点头,哀声回道:老臣能保一人,若想要孩子顺利生产,谢娘子必然血崩而亡。
那便只保孩子,你将药方暗中调一下,不惜一切代价保住孩子性命,至于谢娘子,她完成自己的使命,便也该随陛下去了。
.....
晌午,谢瑛睡不着,精神困倦,浑身酸疼,前几日开始,她便有些吃不下饭,许是因为酷暑,又将怀了孩子,胃口大变不说,从前很喜欢的几道小菜,也都见不得,只消闻了味道,便吐得面无人色。
顾九章进门时,谢瑛正坐在榻上绣孩子用的东西。
篓里已经有两片绣好的绸缎,绣着活灵活现的小老虎,还有应季的荷花莲叶。
谢瑛只抬头瞟了眼,便垂下眼睫,不再搭理。
莺莺,我给你买了个玉坠子,你便再打个络子配在身上压衣,好看吧。细白的掌心托着枚羊脂白玉雕琢的荷花,尾端有绿意漂浮,扫一眼便知金贵。
谢瑛不理会,坐偏了身子,只拿侧脸冲他。
顾九章托着腮凑到她面前,不由分说拉起她的手,将玉坠放进去,随后又将手指包起来。
你今日仿佛瘦了,脸色愈发难看。
白露听到这话,忍不住也看过去,附和。
娘子吃什么吐什么,陆奉御特意调了方子,可吃了两日,娘子不见一点好转。
今日的汤药送来了吗?顾九章不动声色往门口瞥去。
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宫婢正好端了药进门,顾九章便起身接了把。
谢瑛搁下手里的绣活,抬起头来,那碗药还很烫,隔着挺远便闻到苦味。
谢瑛不爱喝药,先前周瑄让陆奉御开调理月事的汤药,后来又开易孕的汤药,喝的她舌头都是苦的。
如今却仿佛习惯了,端过来连眉头都不眨,一仰而进。
苦吗?顾九章忽然开口,右手摩挲着荷包,取出一粒饴糖,举到她唇边,吃一颗糖,便什么苦味都没了。
从前在百花苑,谢瑛和腰腰她们几个在一块儿,时常会捏一颗糖吃,像孩子一样,偷偷的,也不肯让她们看见。
顾九章却能每回都发现,那会儿他不大明白自己怎么如此眼尖,等后来明白了,谢瑛已经回了宫,成了圣人的心头肉。
喜欢一个人,就是她做什么自己都能发现,因为自己的眼睛,早就被她抓的牢牢,下意识就会去注意。
谢瑛没有张嘴,冷着脸往门口走。
晌午阴天,池子里听见蛙鸣声,与枝头聒噪的蝉鸣此起彼伏,时停时歇。
乌云涌过来,慢慢流淌着划过。
细密的雨点打在脸上,谢瑛仰着头,被人攥住手腕拉回廊下。
嘴里塞进去那颗饴糖,甜味沿着舌尖一点点滑到喉咙,她低着头,情绪异常难以控制。
她眼角很湿,很热,顾九章看到她双肩压抑的抖动,心下愈发不是滋味,想抱过来将人搂在怀里好生安慰,可又怯场。
他是教坊司的风流公子,左揽右抱,自是数不清的小娘子为他斟酒,喂他吃食,有些主动的还会以嘴渡酒,他只那么看着,便觉得颇为大胆。
平宁郡主管的严,他也只是看看。
可如今,顾九章却见这份心思都用到谢瑛身上。
看着她的唇,他脑中便胡思乱想,若她饮了一杯酒,盈盈笑着朝自己走来,唇瓣如何柔软,如何印到自己唇上。
单是这么一想,浑身便忍不住发热。
他抠着掌心,看见谢瑛微红的眼眶,心跟着哆嗦起来。
她在想谁,顾九章很清楚,肯定不是自己。
而今,谢瑛也恨透了他,若不是为了保护孩子兴许谢瑛会与他同归于尽。
莺莺,进去躺躺吧。
他犹豫再三,扶上谢瑛的肩。
谢瑛忽然蹙起眉来,身形往下一落,顾九章慢扶住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药起作用了,他有点忐忑不安,为了谢瑛的安全,他特意让大夫调小了剂量,不敢太过虎狼,但又不能留下一丝侥幸,若陆奉御及时赶来,也一定保全不住。
顾九章,顾九章。
谢瑛有气无力的喊,手指攥住他的衣袖,小脸发白发抖。
我在,莺莺,我在这儿。
我肚子疼,顾九章,保护我的孩子。
第80章 莺莺,九爷来了!◎
蒙蒙细雨下的牛毛一般, 周恒推来清思殿,不待轮椅爬上台阶,便自行起身,踉跄着走到顾九章跟前, 气急败坏道:谁叫你自作主张的!
顾九章倚着廊柱, 不以为然的轻笑:爷没没耐心等九个多月,九个月后还得喂养, 还得恢复, 爷这一年半载尝不到滋味,可不是要憋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