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有还有力气赌气,朕不妨亲口喂你。说罢,他舀了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吹,眼睛却瞟向瑟瑟发抖的谢瑛。
下一瞬,她扭过身来,湿漉漉的睫毛抬起,瞳仁蕴着水雾。
起身时,周瑄扶她,许是还想躲避,可头昏眼花,挣扎间反倒歪在周瑄胸口,撞得药碗洒出黑汁。
她喝药很安静,一勺一勺吃完后,不发一言躺回塌间。
若不是周瑄说了句夜里我来看你,她哆嗦了下,当真以为她已然睡着。
周瑄俯身,亲在她眉眼间,看她睫毛微微扇动,不禁移到唇上,浅尝辄止后依依不舍的离开。
昌河公主当晚被禁足寝宫,得知消息时她简直惊得不知所措。
若非赵太妃拦着,她还想亲自去问问陛下,缘何为着芝麻大的小事惩罚自己,她就要出嫁,禁足消息传扬出去,不定叫人揣度猜疑,她愈发觉得委屈,扑到床上哭了起来。
赵太妃抚着她后背,慈声劝道:陛下罚你并非坏事,你这性子过于莽撞,自小又没受过挫折,今日之事错本在你,人能自知最好,就怕稀里糊涂被责罚还不知错在何处。
陛下仁义,御极后对待先帝妃嫔宽厚大度,越是如此,你我便越要恭敬,断不能因为礼遇而错失分寸。
昌河公主抬起泪眼,肩膀哭的一颤一颤:可那有什么,我和王姐姐只去殿内看了眼,什么都没动呢,他为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罚我。
赵太妃收起笑意,严肃道:这种话往后不许再说,陛下的事岂容你去议论。
王毓今儿就出宫回府,虽没露出端倪,可赵太妃自然知道为了何故,珠镜殿内金屋藏娇,对王家是个威胁,恐怕那位美人,日后凶多吉少。
赵太妃叹气,抚着昌河公主的发丝,劝道:母妃不是让你同王家疏远,而是让你不亲不近,凡事过犹不及,焉知今日风生水起,明日或大厦倾颓,燕雀将近。
她在宫中几十年,看惯世家豪族沉浮起落,若没有明哲保身的手段,哪里有昌河如今的太/平安稳。
说到底,这天下是圣人的天下,世家再强再根深蒂固,动摇了国本,顷刻亦能灰飞烟灭,古往今来多少案例,不胜枚举。
王毓带回去的消息,令王家如坐针毡,王家三郎连夜召集宗族,却无人知晓珠镜殿内幕,仿若那女子凭空出现,一时搅得满池动/荡。
与他们的焦灼相比,王毓则显得沉稳许多,自从圣人回京,关于她要嫁给圣人做中宫皇后的事好似板上钉钉,说的人多了,连自己都觉得必然无疑。
可真的是吗?
虽与圣人没甚接触,可王毓知道那是个疏离冷漠的人,惯不会轻易付诸真心,能让他舍弃顾忌珍藏起来的女子,必定在他心中占有极重的分量。
王毓从不妄念独宠,可若是日后进宫有这样一个人存在,于她于王家而言,注定不是益事。
担着王家的荣耀,每走一步,都不仅仅为了个人,王毓叹了声,拄着腮颊望向半空的明月,清风习习,吹拂乌发,她脑中想起珠镜殿妆奁上的珠钗,似乎,在哪里见过,她记不清了。
陆奉御自紫宸殿离开,人将走,何琼之就觉得芒刺在背,
别人不知,他却对珠镜殿的事一清二楚,朝中更有许多人到处打探,刨根问底非要弄清里面住的是哪位美人,是世家还是寒门,是对头还是盟友。
短短数月,何琼之觉得自己脑子背负了太多,不该背负的,超出承载的,远比在边境时厮杀更累。
比如眼下,他还要回答圣人各种匪夷所思的问题。
昌河禁足,王毓离宫,能刺激到她的人都已不见,怎吃了半月的补药,她还是血气郁结?
周瑄望向他,眉眼沉沉。
何琼之呆住,方才陆奉御在,圣人不问,陆奉御一走,他反而询问自己,他又不是奉御,哪里知道这些个医理问题。
信口就诌:兴许刺激她的不是公主和王二姑娘,兴许就是别人也说不准的。
还能有谁?周瑄不解,负手往楹窗前走了两步,慢慢说道:除了朕,其他人也进不去珠镜殿,她也根本见不到旁人,她...
话音戛然而止。
君臣二人双双对上视线。
殿内静的能听到冰鉴滴水的声音,何琼之舔了舔唇,悄悄举起手臂摁去额上汗珠,后脊也透湿。
说错话了。
果然,周瑄幽眸一扫,慑的他当场打了个冷战。
入夜,谢瑛听到脚步声时,正在沐浴梳洗。
周瑄自后啄了啄她耳垂,掌心搓上木樨香胰,一点点揉在谢瑛后背,他抬起眼来,望见谢瑛微微咬住下唇,藏在水中的手紧紧抠着手心,小脸忍到通红。
随后便如往常那般,他把人抱起来放到榻上,扯去巾帕,落了帷帐。
身下人温顺隐忍,搁在身侧的双手蜷起又伸开,檀口微张,周瑄衔住后,拉着她的手臂挂在自己颈上。
柔软的十指,触着坚硬的皮肤。
他克制着举动,发出压抑粗沉的低喘。
自半月前起,他便有意收敛了凶势。
可她仍难受的厉害,哭声很快破碎而出。
他不得不急急停了下来,只是依旧伏在她肩胛,眼睛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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