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琼之额头直冒冷汗,陛下住在清思殿,而珠镜殿就在清思殿正北,走路过去尚且用不了一刻钟,中宫皇后空悬,而谢瑛便要入住位置优越的珠镜殿,若叫人知晓她的存在,焉不是日日坐刀尖,性命堪忧。
他咽了咽唾沫,攥拳再度开口:陛下是想..想十一娘侍寝?
周瑄乜了眼,不置可否。
可她是你的皇妹,她与你身上流着一样的血脉,她..怎么能通陛下肌肤相亲?何琼之冷汗热汗一道儿滚落,分不清自己说了什么,只觉匪夷所思,骇人听闻。
周瑄转过身,冷眸打向他。
谁知道?
何琼之呆住。
他知道啊,他何琼之知道,圣人自己也知道,这还不够吗?
厚朴,管好你的嘴,她若出事,朕拿你三族偿命。
何琼之深觉高僧的祝祷毫无用处,不仅没有用,还有股阴森森的邪气,自打从庙里出来,所谓的转运没见着,坏事倒是一件件找上门来。
他就是个武夫,脑子里装不下这样惊天动地的隐秘,稍有不慎脖子上的脑袋就得落地,他喝了口茶,唰的打开折扇呼呼扇风。
今儿天特别热,屋内摆着冰鉴,上面镇着各色瓜果。
环境清幽,楼宇挺拔,他身在二楼能极目远眺四下风景,一想到圣人的脸,何琼之便坐不住,起身握着扇子探头出去。
不多时,便有一戴帷帽的女子进门,看见他后,施施然摘了帷帽,正是何琼之今日要相见的女公子。
何家虽不催促,可何琼之年岁到了,跟他一般大小的京中纨绔有人已经抱上儿子,有人抱俩,总之是该提上日程,好好相看了。
对方举止得体,是御史台刘中丞的女儿,比何琼之小两岁。
起初聊得略显拘束,何琼之毕竟是个善谈的主儿,没多久两人便谈笑盈盈,搁下芥蒂。
云彦经过时,看到何琼之伸手帮对面坐的女子捏下额发上的花瓣,两人相视一笑,眉眼间的情趣显然易见。
云彦站在门口,终是没忍住,抬手叩了叩门。
何琼之扭头看去,听到云彦温声道:何大人,扰你片刻,我有话要说。
何琼之与他不相熟,也不知他突然叫自己出去,是要作甚,只是在这等地方还能撞见,不可谓没有缘分。
他收起折扇,笑着说道:云六郎要与我说什么?
云彦望着他满不在乎的轻浮模样,不禁蹙了蹙眉,可他想到谢瑛,便没有犹豫,开口问道:何大人是在跟姑娘相看?
何琼之点头,又觉得哪里不对劲,他们之间的关系断不到问此事的境地。
云彦攥起拳来,神情肃重:那你打算如何安置阿瑛...十一娘。
何琼之愣住,瞪圆的眼珠直愣愣看向满脸严肃的云彦,半晌没反应过来。
我,安置十一娘?
云彦郑重点头,假山洞里,他做过什么自己应该清楚,既然敢做便也要为谢瑛争取家人的认可。
我为何要安置十一娘?我从没打算要...嘿!
话没说完,向来儒雅的人动了怒,挥拳冲何琼之面门打去,若非何琼之身手灵活,岂止是擦着耳朵勾过,他这俊俏的脸怕是要挂彩。
你怎还打人了?
云彦深吸了口气,别忘了,你对十一娘在紫宸殿的假山洞做过何事,她虽与我和离,却不是你能随意欺负的姑娘,你若负她,我便是拼尽全力也要给她博个公道!
这会儿何琼之才明白过来,可他没法解释。
总不能说,那奸夫不是我,而是咱们高高在上的陛下。
他张了张嘴,气笑。
这事到底被周瑄听去,彼时谢瑛初被接进宫里,马车于暗夜沿着左银台门一路往西北方行驶,紧接着便有几个得力的黄门引路,悄悄领着马车绕道进入珠镜殿。
白露和寒露心有余悸,大气不敢出。
两人搀着谢瑛走进殿内,裹着帷帽的女子满脸倦容,不待她们吩咐,又有两个宫婢走到跟前跪下,道已经备好沐汤,她们预备服侍谢瑛沐浴。
谢瑛挥手命她们退出内殿,白露和寒露四下张望,漆黑寂静的偌大殿内,帷帐轻轻随风摇曳,铜雕仙鹤香炉冒着袅袅白烟,布置淡雅别致,只是那张碍眼的罗汉床,异常宽敞。
谢瑛褪去披风,白露和寒露在殿内守着,等她沐浴完毕,迎上前裹好大巾。
妆奁上摆着琳琅满目的珠钗首饰,精美的匣子雕刻着形色各异的图纹,最上是一方嵌螺钿小匣,谢瑛启开盖子,看到一对石榴花步摇,每一颗珠子都是红玉做成,颜色鲜亮通体圆润。
白露将捧来寝衣,便听见叩门的动静。
其中一个宫婢手里托着平底无盖木匣,恭敬的双手举至头顶:娘子,请更衣。
那是件薄如蝉翼的小衣,布料少的可怜,然做工极其细致华美,前胸绣着的牡丹仿若真花,层层伸卷的花瓣颜色随光线折出深浅不一的浓烈。
两条纤细的带子,若挂在颈上,那小衣只垂到小腹,其余便什么都遮不住。
亵裤更是单薄,极好的纱柔软轻盈,可穿上犹如不穿,里面的皮肤看的清清楚楚。
谢瑛捏着石榴花步摇,紧紧咬住唇瓣,她合眼,冷声道:我自己有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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