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想到观音庙的剧情,其实,在挟持金凌之前,我感觉蓝曦臣一度心软得要放过他了,他却搞出腹部藏弦挟持人质的一出。让我看书时觉得扼腕不止。
但是,理解他这个人,便可明白他走这一步的必然——与其把命运压在他人也许可靠也许不可靠的怜悯,他一定会选择自己来全面控制的。
所以,现在要拿虎符,一定也是他的不二选择。
他这种个性的人,是不能跟他碰硬的。
于是我擦着眼泪,道:“我自知没本事劝住你,你要藏下这东西,放在金家,总比放在别处安心,我也明白。可这东西真是凶物,目前形势都还可控,你用它也许得不偿失,你可不可以答应我,把它暂且收起,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去用?”
看他显出几分踌躇,我又指着那边自刚才就彷徨徘徊的大双躯体,扶着他肩,轻声道:“你看她们姐妹,自小在金家长大,对你一直忠心耿耿……我们好容易把她俩从蛊雕肚子里剖出来,入土为安,现在你用虎符驱尸,让她们死后都不得安生,你心里真的好受吗?”
我们同时抬头,看向那边,那侍女没有命令,踟踟蹰蹰,在原地打着圈子,敛服略有些大了,此时垂下来,露出一边白皙肩头,两只眼睛黑洞洞空蒙蒙的,看着我们,没有神情,可又似有什么想要倾诉。
那姑娘新丧,或许还有一丝半点残魄在身,驱使她的行动。
金光瑶便看着她,拿着虎符的手放下,轻声问:“想做什么?”
大双颤巍巍地走过来,我们两个活人就那么看着她,没有行动,因她身上毫无杀气,我也从未见过一具凶尸动作如此温柔。
然后她走到金光瑶面前,踮起脚,把唇印在他唇上。
金光瑶眼睛骤然睁大,抓着虎符的手都突然紧握成拳。
我也捂着嘴,差点叫出声来。
一个来自凶尸的吻。
姑娘如今半边脸模糊溃烂,没被腐蚀的半边脸却依然称得上清秀,有种恐怖的美丽。我不知她的唇有多冰冷,亦不知被吻的人此时心情如何。
可我再次像被什么刺中,泪雨滂沱。
在我身边时,她从无出格的言语,也无逾矩的行为。
性别年龄,身份地位,世间从来蓬山万重。多少爱意,无论多牵肠挂肚,痛彻腹心,活着的时候也不过四字结论:非分之想。
金光瑶像是终于反应过来,慢慢地分开她,温柔地把她凌乱的敛服拉好,覆住姑娘裸露的单肩。双眼看着她,叹一声,抚了一下虎符,对她道:“回去吧,休息吧……”
姑娘是个凶尸,可一瞬间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似乎在她脸上看到一种平和的欣喜,她依言沿着原路,爬入刚刚钻出的那座新坟。
土胚动了几下,渐渐恢复了安静。
月亮前的乌云被吹散,天地间复又清朗起来,就连先前那只野猫,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他拿出了刚才从苏涉手里接过那只木盒,把虎符装了进去,扣起来,啪地一声。
然后伸出手,给我拢拢头发。
我不知这算不算是答应我的请求。
他突然开了口:“你就那么怕我死了啊?”
我看着他,点了点头。
“不用那么担心,”他笑起来,“我可以立个遗嘱,保证没人强迫你上贞节牌坊就是了。”
我本来已经止住了啜泣,可他这么一句,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下来了。
我在哭,又想笑。
谁说他聪明的。
这怕不是个傻子吧?
我离他大概一尺,心脏都快从嘴里跳出来了,他却一分一毫都不知道。
不过也好,我也没打算让他知道。
大概就像他从没打算让蓝曦臣知道一样。
第19章 这就是句祝寿的话
“如柏,那边。”
“汪呜……”
狗子扇动着两只耳朵,把我扔到牡丹花丛里的一只袜子给叼回来了。
我摸了摸它的狗头,喂了一小块肉干给它。
正在这时,我突听另一阵急促的狗叫,冲着我们就过来了。
在金麟台上,还有哪只狗能这么横行跋扈?于是我赶紧把袜子藏到身后,掸掸身上的土。
眼前果然出现了仙子,还有它后头的金凌。
如柏受了惊吓似的,夹着尾巴躲到我身后去了。
“小婶婶,哪来的狗?”金凌好容易勒住仙子,看见我,惊讶道。
“我从秦家带回来的,”我笑道,“有人把它卖给秦家厨房里打下手的老温,老温想煮了它,我就给抱回来了。”
“倒是怪可怜的,可是婶婶,你也不用养着它啊,”金凌微微仰着下巴,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神情道,“咱们家要什么名门贵种的没有?”
我看了如柏一眼。
如柏是只土狗,学名中华田园犬。身上的毛淡黄色,瘦不拉几,不过身形还算好看,长腿细腰的,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很有灵性,此时像是听懂了金凌不待见它,耳朵都蔫蔫地耷拉下来。
于是我又看了金凌一眼,笑道:“阿凌啊,二十年前,这样的话听得我耳朵都起茧了。你觉得我要是那么在乎血统的人,会在这儿吗?”
金凌一愣,嚅嗫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我站起身来,“只是,有时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样的话,你若是觉得小叔叔待你还算不错,就不要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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