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微夏没理他,将手边的豆浆喝完,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挂钟,声音温软:“我去上学了,姑妈。”
“砰”地一声,防盗门因为惯性冲击而重重关上。林微夏抬眼看了一下外面,下过雨了,空气中带着咸湿的海水味。
南江是一座海滨城市,气候多长夏短冬,受台风影响,昨夜有阵雨,地面湿漉漉的,大片深红的花瓣连带叶子从高大的凤凰木树干上哗哗掉落,一路蛇行。
一地红艳。
路上撞到水围巷的邻居,林微夏温声一一打招呼,书包带从肩头滑落,她干脆手拎起黑色的书包,低头间忽然想起还没有回答姑妈的问题。
为什么又想去深高了?
想到这,林微夏眼底有了细微的情绪波动,又极快消失不见。
——现在有了想去的理由。
林微夏到达深高,走进大门差点因为眼前恢弘的建筑和错综复杂的布局而一时找不到方向,幸好她提前准备了一张地图。
办完一系列繁杂的入学手续后,刚好早读下课铃响了。班主任是一位三十多的瘦子,穿着一件老式的白色长袖衬衫,从后面看,隐隐可见里面穿了件汗衫,瘦得可见嶙峋的骨头。
“你综合成绩都挺高的,老师期待你接下来的表现,”班主任笑着正四处找纸想擦一下额头的汗,眼前忽然递来一张纸巾,他一愣笑着接了过来。”
面对老师的夸奖,林微夏反倒淡定许多:“谢谢老师,我会努力的。”
“你刚来这个环境,肯定会有不适应的地方,有什么就找老师。”刘希平说道。
“好。”
这句话倒不是敷衍,平心而论,刘希平看到林微夏这个学生,就对她产生了一种师长对学生的好感。
尤其是在看过她学生履历的情况后,她一路的成绩学分全是A,虽然理科项目薄弱了点,但综合成绩仍然在前排,去年还拿过全国华文作文大赛一等奖。
巧的是,学校给学生刊发的作文比赛文集中,他最欣赏的就是林微夏写的范文。
此外,林微夏身上透着一种近乎成人淡然的气度,不骄不躁,正是正值中二青春期学生身上所缺乏的。
刘希平领林微夏走进教室,在进去的一瞬间,林微夏就感觉到了一股强磁力笼罩着这个环境,显然是存在很久,且无人能改变的磁力。
因为是课间休息,教室有些吵闹,后排的男生坐在椅子上,向后仰,两只椅脚单撑着地面,在有说有笑地聊着天。
穿着学生制服,黑色及膝袜气质优越的几个女生凑在一起聊天,撑着下巴,时不时发生娇俏的笑声。
也有人安静地坐在座位上做作业,表情看起来不受任何影响。
刘希平用戒尺敲了敲桌子:“大家安静一下,刚好是高二新学期,我们转来一位学生,来自我介绍下。”
“大家好,我叫林微夏,以后请多指教。”林微夏说道。
教室早就随着班主任的口令下安静下来,但没有人把注意力放在讲台上,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无人理会林微夏的到来。
林微夏也不在意,正想走下讲台问班主任她的座位在哪儿。在过于静谧的教室气氛中,一道声音冒了出来,声音不大,但嘲讽意味十足。
“哈,肯定是F生。”
随即像蚂蚁窝坍塌一样,接连起了一阵细小的笑声,向四周扩散蔓延,范围越来越广。刘希平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刚想出声制止。
林微夏看起来没受任何影响,她的嗓音温和:“老师,我坐哪儿?”
“空位你都可以坐,到时会再调换,”刘希平注意力被拉了回来,“教材清单你找班长拿一份。”
刚好前门探出个脑袋,说老刘,主任找你,说完他便匆匆走了。
林微夏拎着黑色的书包站在过道上,抬起眼睫,看了一眼教室仅有的两个空位,对比后,她决定选择第四组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窗外刚好是大片的绿色,而且那张桌子十分干净,外面园植的琴叶榕探过来阴影落在桌面的一角。
那张空桌子旁边是另一张桌子,桌上叠的书有点儿凌乱,隐隐可见试卷上面飞扬冷峻的字迹。
林微夏朝那张桌子走过去,原本对她漠不关心的同学一下子看过来,眼神几乎把她的后背钉穿。
斜对面有个女生正靠在桌边聊天,接到同伴戳手臂的小动作后,脸上的表情仍是笑着的,眼睛盯着她,嘴角弧度慢慢放平,身体发出的讯号是敌对。
仿佛下一秒会冲过来与她对峙。
林微夏垂眸思考着要不要坐这座位时,“哐当”一声,后门被人一脚踹开,一位身材高瘦,留着板寸头的男生站在门口,他扬手一扔。
篮球呈抛物线运动稳定地落在角落的垃圾篓里。
男生大摇大摆地走进来,边上有位女生捂住鼻子嫌弃地抱怨:“宁朝,你打完球能不能去冲个澡,臭死了!”
宁朝正走着,停了下来走到女生面前,抬起手臂,露出一口白牙:“你懂什么?这叫男人味,不信你再闻闻。”
“啊!”女生崩溃地捏着鼻子从现场逃离。
宁朝把校服外套随意地披在肩头,粉色T恤有一块汗湿。他吹着口哨走向自己的座位,大马金刀式坐下。
要不是他身上还披着深高的校服,说他是校外职高混混都有人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