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揆叙也策马而去。
被甩在后面的玄真道人不慌不忙,将浮尘甩进左手里,右手食指中指和拇指捏在一起撵动,口中念念有词。
片刻之后他猛然睁开眼,清喝一声:“疾!”
指尖的一团青光,被他拍进了毛驴的脖颈里。
那毛驴仰着脖子嘶鸣一声,四蹄撒开,如踏云端一般飞奔起来。
片刻之后,骑着毛驴的玄真道人已经追上了揆叙。
“纳兰公子,贫道先行一步,公子随后即可。”他促狭地把揆叙的话还了回去,分明是骑在风驰电掣的毛驴上,他的姿态却悠闲得好似乘云踏青一般。
“这老道士,真是半点亏都不吃!”揆叙好笑不已,玄真道人在他眼里那仙风道骨的滤镜,登时就多了几道裂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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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快,痛快!”
纵马奔驰了有小半个时辰,胤禛出了一身的热汗,只觉得酣畅淋漓。
他这边才停住,隆科多便也拽住了马缰,几乎与他前后脚,却又始终错他半个马身。
胤禛笑道:“舅舅的骑术真是越发精湛了。”
隆科多也不谦虚,只是道:“奴才整日无事,天天练这个。若是连这点水平都没有,以后也不用在阿哥面前当差了。”
如今他们佟佳氏,皇上面前有鄂伦岱这个内大臣,并不需要再送一个嫡支子弟凑过去。佟国纲让隆科多自己选,隆科多直接就说想跟着胤禛。
佟国纲蹙眉看了他许久,“咱们佟佳氏一族所有的荣耀都来自皇上,能忠心的也只有皇上,你可别错了主意。”
他虽然喜欢四阿哥,在某些事情上也愿意倾向四阿哥,却不代表他乐意把整个佟佳氏的未来,都压在四阿哥身上。
在这一点上,佟国维和他有着明显的区别。
佟国维就喜欢四处下注,自从隆科多跟着胤禛办了一回差,他就私底下暗示,让隆科多日后好好跟着四哥。
转过头,他就吩咐自己的其他几个儿子,让叶克书和德克新分别倒向大阿哥和太子。
别说是佟国纲了,连隆科多都被他阿玛这骚操作给震惊了。
当然了,隆科多不是觉得分头下注不好。只是如今皇上春秋鼎盛,底下的小阿哥还有待长成,现在就想着下注,未免太过心急了。
按照隆科多的想法,就是先沉寂下来,再多观察观察。如果太子的地位一直稳固,那他们佟佳氏就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只忠于皇上即可。
一旦皇上有了厌弃太子的苗头,他们再考虑分头下住的事也不迟。
在没有具体的动向之前,他跟着皇贵妃的养子四阿哥混,也不过是看在姐姐的面子上,替姐姐照顾孩子而已。
等日后庆复和夸岱长大了,也可以分一个到八阿哥那里。都是姐姐的养子,他们佟佳氏总不好厚此薄彼。
因着心里主意早定,面对佟国刚的敲打,隆科多特别坦荡坚定:“伯父放心,侄儿只是怕姐姐担心阿哥们,想替姐姐分忧而已。”
佟国纲盯着他看了片刻,见他不是说谎,这才道:“你心里有数就好。”
他这个侄子,打小就聪明,学文习武也都比常人要快。
可也正因为太聪明了,心思难免过于活络。
此时的佟国刚非常庆幸,因为早就看出了佟国维的不着调,把他的三个嫡子都抱到了自己府中教养。
若不然,本就心思活络的隆科多,若是让佟国维那个主义过大的多养上几年,将来怕是要把他们佟佳氏全族都赔进去。
胤禛勒住马头往回看了看,见揆叙和玄真道人都还没有追上来,便道:“咱们歇一会儿吧,也等等揆叙和道长。”
说完,他拿起水囊喝了口水,发出一声舒爽的喟叹。
隆科多点头称是,操控着马儿在远处寺下溜达了一圈儿。放眼望去,但见天高云淡,燕雀高飞,令人胸中开阔,豪气顿生。
这京城之外的天空,果然比那四九城要蓝;京城之外的空气,也比那皇城里要清新得多。
只可惜,像他这种权贵,若非外放,轻易是不能离京的。
他之所以要跟着四阿哥而非八阿哥,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四阿哥可以经常出京办差,他也能跟着出来多见识见识。
说见识,他还真的立马就长了大见识。
等揆叙和玄贞道人带着二十几个护卫追上来,一行人会合之后,便晓行夜宿,一路往东而去。
离京城越远,百姓的生活便越是贫苦,衣服上的补丁就越多,房顶上的瓦片也就越少。
以往的隆科多是不在乎这些的,但胤禛在乎,揆叙和玄真道人也都有悲天悯人之心。为了合群,他也就不得不跟着在乎。
有些人有些事,不在乎的时候自然可以风过无痕。可一旦沉下心来投入精力,以往下意识过滤的种种,就会争先恐后地钻进眼里,印进心里。
汉人百姓的日子不好过,隆科多是知道的。但作为一个标准的满族权贵,哪里会管汉人的死活?
和大多数八旗权贵的想法一样,汉人就是牛,就是马,就是那拉磨的驴,死了这一批,自然还有下一批。
深入了解之后,隆科多不免震惊。
——原来,一个“苦”字,竟然包含了这么多的辛酸。
如今是太平年月,他们走过的这些地方,已经近两年没有经历过天灾了。按理说,他们的日子虽然不会太好,也不至于太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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