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和王六郎的顶头上司崔判官平起平坐的陆判官。
别看这百十年地府里各处都有贪污受贿,但其实地府各处行事自有法度在。
比如十八层地狱里的剜心剔骨、割舌挖眼的邢台,每隔三十年就要有专人清理一次。清理的人要一一检点那些因受刑而被摘下丢弃在邢台边的器官,少一个都要彻查去向。
在包公下到地府的时候,正逢清理邢台的时候,负责这块的人哪里敢在包公眼皮子底下弄鬼?
他不但仔仔细细清点了数量,还把那些看起来不对劲的都仔细排查了一遍。
也就是这一排查,查出了问题。
原来,凡是要受挖心剔骨之刑的,都是大奸大恶之辈。既然能够被定性为“大奸大恶”,肯定不会是个笨蛋。其心纵然没有七窍,也有六窍半了。
若是心思不够灵活的,也没那个智商犯下足以剜心的罪过。
负责的鬼神清理的时候,却在这一堆玲珑心肝里,找到了一个一窍不通的实心货色,明显不该出现在这里。
这还了得?
清理人悚然而惊,一刻也不敢耽搁,直接就报到了包公那里。
包公不但性情刚直,更是明察秋毫,很快就查了出来,这副一窍不通的心肝是属于一个叫做朱尔旦的凡人的。此凡人原本愚钝非常,读书不通,是同窗之间的笑柄。
可是突然有一天,他就像是被醍醐灌顶了一般,不但诗词俱通,还变得才思敏捷,一路从童生考上了举人。
从考上秀才开始,那朱尔旦就开始嫌弃家里的妻子丑陋,想要休妻再娶。
只是他的妻子虽然丑陋,却十分孝顺贤惠。朱尔旦在父母面前提了几次,父母都不同意,他也只能暗自嗟叹。
一个人一辈子都多少才干,都是根据上辈子的功业量度的,一个蠢材突然变成了天才,若说其中没有猫腻,谁相信呢?
只是,也有不少人暗中打探朱尔旦开窍的秘密,却没有一个人探听到有用的东西。
但凡人探听不到,不代表包公也查出不出来。警世镜一开,拘了那朱尔旦的魂魄一回溯光阴,一切都已明了。
“陆判,你还有何话可说?”包公威仪穆穆,端坐堂上,左右鬼神分昭穆屹立,全都目光凌凌如刀,随着包公这一句话落地,齐刷刷地挪到了陆判身上。
还有何话可说?
证据确凿,当然没有。
陆判转身就逃,身体化作一道乌光,企图逃进轮回,以轮回之力遮蔽自身的气息,让包公一时之间抓不到他。
当时他逃跑的方向正路过王六郎身边,王六郎下意识拿手里举着的《生死簿》挡了一下。
《生死簿》可是天道生成的法宝,虽然没有什么攻击力,但自身的防御力却不下任何仙器、神器。
陆判一头撞了上去,立刻就被一道金光给弹了回来,滚在地上跌了个跟头。
“哎呀,何人阻我?”
王六郎呆呆地看了一眼手里的《生死簿》,定了定神,上前跨出了一步,昂首挺胸道:“是我。”
这时,随包公一同下界的玉衡、天枢两位星君已经上前,将陆判拿下。
陆判挣扎着朝王六郎望来,待看清阻拦自己的是谁之后,心头恨极,“姓王的,你我无冤无仇,你为何阻我生路?”
此时的王六郎已经完全镇定了下来,听见陆判满含痛恨的质问,王六郎想起胤禛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淡淡道:“陆判当初犯戒的时候,就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东窗事发,自己会受到怎样的惩罚吗?”
“王判言之有理。”包公的声音永远铿锵有力,带着斩钉截铁的信念,“你既知法犯法,就该知晓法不容情!”
陆判自知难逃此劫,就想着要把王六郎拉下水,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他挣扎着喊道:“姓王的你又是什么好东西?向凡人权贵透漏寿命,还利用职权之便,擅自替权贵改命。此事,你认是不认?”
王六郎昂首道:“我是给四皇子看过《生死簿》,也曾想过替他添几年寿命。但四皇子却断然拒绝了,反而将我斥责了一通,这才让我明白了地府的公正与否,对人间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他单膝跪地,对包公行了个礼,正色道:“包大人,下官的确在掌权之际生出私心,好在有贵人规劝,悬崖勒马,才未酿成大错,还望大人明察。”
这时,门口有鬼差通报,“关帝爷爷到了。”
关二爷带着二十个天将威风凛凛地走了进来,他身上的神光煞气刺得一众鬼神睁不开眼,缓了许久才能在他的神光下正常视物。
陆判看了王六郎一眼,又看了若有所思的包公一眼,大声喊道:“关帝爷爷,下官要检举王六郎替凡人权贵改命。”
他可是知道的,关二爷生时就轻士族而重布衣,若是听闻地府差役为凡人权贵改命,必会勃然大怒。这王六郎虽然没有做成,但只要他起了这个心思,那就不死也脱层皮。
很显然,不止陆判一个人知道关二爷的脾性,同样知晓的王六郎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惨白,落在不知情的人眼里,更像是做贼心虚。
陆判冷笑一声,怨毒地看着王六郎。
果然,关二爷豁然转身,双目如电,扫过王六郎,在陆判身上停驻,“他替何人改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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