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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往下栽地这一下被高祖皇帝视作了点头的动作,据野史记载他还很无耻地扭头问了身边的宦官:朕没看错,他点头了,是吧?
    宦官们当然不敢不顺着他说。
    就这样,裴家先祖一觉醒来便发现生米煮成了熟国公,而且还是世袭罔替的。
    本朝旁的爵位都是传一代降一等,旁支再多降一等。譬如亲王们若殁了,儿子承袭爵位,世子就是郡王,旁的儿子是国公。到了孙辈,郡王的儿子是国公,国公的儿子就是郡公了。若有不降爵的,得有天子着意下旨,那叫加恩。
    而定国公府这个世袭罔替,则意味着国公的爵位可以在嫡系间代代相传。
    只这一条,就足以让定国公府的光辉将亲王们都盖过去,朝野上下无人敢小觑裴家。如今再添上数代的积攒,定国公府愈发显赫,就连裴砚这不起眼的庶子成婚的时候,皇帝都亲自赏了些东西,还遣了位皇子过来吃酒。
    为着这些缘故,楚沁一点都没觉得定国公府出个太子近臣是值得意外的事情,反倒是如果三个年龄合适的公子全都没选上才会引得议论纷纷。
    而这么好的事竟然落在裴砚这么个不受胡大娘子喜欢的庶子身上,楚沁当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是因为街头坊间在一夜之间都流传起了一种有理有据的说法,把她给说服了。
    那时人们都说:宫里挑定了裴砚这个庶子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定国公府现下有三个嫡子,其中行四的裴烨上头还有个一母同胞的哥哥,他身为幼弟不可与兄长一争便可姑且不提。
    但余下的两个,身份都大有说头。
    嫡长子裴烽,是定国公的原配徐氏所出,徐氏生他时难产而亡,定国公便迎娶了如今的胡大娘子为继室,而后便有了嫡次子裴煜。
    这两个人,一个是实打实的嫡长子。一个虽缺了个长字,好似身份上有所欠缺,可母亲尚在人世,有人撑腰。兄友弟恭背后实则暗潮汹涌,不论朝廷器重哪一个,都会引得另一个不满,挑起他们对爵位的争端,使国公府中家宅不宁。但若太子一个都不用,对定国公府而言又丢人。
    所以,朝廷便索性挑了个不可能承袭爵位的庶子。既维护了定国公府的颜面,又为定国公府避免了矛盾。
    人们说,这是上位者的大智慧!
    当时的楚沁对这些事本就不太上心,更还没摸透胡大娘子对裴砚的厌恶,这些议论也听得左耳进右耳出,旁人这么说她就这么信了。
    现下想想这话真是糊弄人呢。
    以胡大娘子对裴砚的厌恶,这样的机会她只怕是宁可给裴烽都不会给他。倘若天家此举是为了免去定国公府内生隙,胡大娘子更该有办法委婉地将想法透进宫里,直接让自己的儿子得了这好处。
    如此便可见街头坊间的说法是不可信的了。楚沁估摸着,那些话要么是旁的人家闲来无事胡琢磨的,后来越传越真;要么便压根就是定国公府撒出去的,胡大娘子想以这样的说辞维护颜面,让府中两个嫡子落选、庶子却中选的事情看起来不那么难堪。
    这些底细回头细想,突然变得很有意思。
    楚沁心不在焉地吃了两筷子菜,暗自打消了在这个关头劝裴砚多休息的念头,因为她太清楚裴砚谋得了这个侍中的位子之后会带来什么带来了许多麻烦与周折,但也确是为他今后的人生带来了转机。
    他这样的身份,总不好在胡大娘子眼皮子底下过一辈子,能早一日出去自立门户都是好的。
    楚沁在餐桌上便没再多说什么,等用完膳,她也继续做她的事情。等手头缝制的香囊收尾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很晚,她摸出裴砚给她的怀表看了眼,已经九点钟了。
    清秋。楚沁唤了来清秋,交待她,你拿钱去膳房,劳他们炖个汤,若三郎又读书到半夜还不睡,你就给他送过去,让他补补。
    她已经不太记得太子遴选近臣这事什么时候才能尘埃落定了,只觉得裴砚若一直这么熬着,对身体总归不好,得多吃点好东西补补。
    于是在大约十一点半的时候,清秋见裴砚还没有歇息的意思,就依楚沁的吩咐去提了膳回来,用托盘端着呈进屋。
    裴砚原正专心致志地读书,忽而嗅到一股浓郁的鲜香飘过来,下意识地抬眼,清秋驻足福身:公子,娘子适才吩咐膳房备了汤,说您若睡得晚就让您吃些,补补身。
    语毕她继续上前,将托盘放在桌上。裴砚首先注意到的是一碗白净的素面与四周围的几碟子小菜,约莫一乍长的小砂锅盖着锅盖,倒瞧不出里面是什么汤。
    但其实面与小菜都是膳房那边额外孝敬的,章师傅怕他只喝汤不顶饿,寻思着上一碗面,搭着汤吃正合适。
    清秋用帕子隔着热,揭开砂锅的锅盖,锅中的鲜汤映入眼帘。
    是鸡汤,用的是现杀的三黄鸡。调味只用了简单的葱、姜与细盐,配菜也只是山药与藕片,但因炖足了时辰,那股鲜香变得蓬勃张扬,鸡肉被炖得嫩滑酥软,鸡皮几乎入口即化,一层从鸡肉里熬出来的油脂漂在汤上,在烛火下泛出诱人的金光。
    裴砚不由食指大动。他本没有这个时辰用宵夜的习惯,却被这鲜味勾得忍不住了,挥退清秋就自顾挽了挽衣袖,伸手盛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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