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洵毫无知觉,紧闭双眼的姜简只能感受到他们被分开,怀里空落落的。
他睫毛轻颤,听着钟洵平稳的呼吸声离自己远去。
难道是剂量不对?为什么这么快就晕了?
管家按住钟洵下颌,用力一捏,打开他的口腔,朝里看了一眼。而后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着他,目光在他的指尖稍作停留。确认钟洵已经完全喝下汤汁后,将他往船舱的角落随手一扔。
姜简只听得一道闷响,脚步声便由远及近朝他而来。
管家如法炮制地检查着姜简。
在那手掌碰上自己下颌的一瞬间,姜简分明感受到一股排山倒海的干呕和恶寒从五脏六腑中央迸发。
背上惊出了层层虚汗。
他不敢咬牙,不敢蜷起手指,更克制着自己推开对方的意志,竭力忍着被触碰时的反胃与不适,不让自己的弱点坏了钟洵的打算。
好在姜简虽然没有完全咽下,但好歹汤汁已经进了口中,加之钟洵眨眼风卷残云般的夺取,唇舌间都留下了浅谈的水渍。鹰钩鼻凑近,细细查看,也没有发现异样。
管家直起身,目光落在姜简脖颈上,方才抓过的地方泛起淡淡的红,映在病态的白色身上格外刺眼。
他多看了两眼,想起这个眉目清冷的男人在广场的话。
……他是自告奋勇来给少爷小姐做家庭教师的。
想到这,管家轻轻松手,转身离开。
走出船舱,关门落锁。
“咔哒。”
姜简听见落锁的声音后,等脚步声远去,才缓缓睁开了眼。汤汁在他口腔中的残留仍旧起了点效果,他感觉眼皮有些沉,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想要将他拉入梦境。
他抬起手,狠心在小臂上重重了咬了一下。
整个人立刻清醒了许多。
他轻手轻脚地起身,往钟洵身边爬去。
他有呼吸,表情也不是很痛苦,即使是刚才被管家粗暴地扔在这里也没有醒来,像是沉睡在悠长的美梦之中。
唯恐管家再进来,姜简不敢移动他。
他挨着钟洵,低眉安静地看着钟洵垂在身侧的手。
在曙光二中也不过半个月,但在他身边,姜简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被陌生人触碰时的恶心感。刚才那股反胃感并没有随着管家的离开而消失,反而让他身上的虚汗蔓延到胳膊,到手掌。
他明明连最痛苦的事情都想不起来。
这种让他痛苦到恐惧的生理反应却始终伴随着他。
他好希望他睁开眼,一边戏谑地笑着,一边用这双宽厚的手掌能拍拍他。
希望他能够靠近自己,为自己驱散那种讨厌的感觉,把他从不断翻涌的恶寒之海中解脱出来,带他回到充满安全感的港湾。
他蜷曲着腿坐在钟洵旁,往他身边靠了靠。
他本可以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就算是借着人设,牵着他的手,靠着他的肩,甚至直接扑进他怀里,都是可以的。但他推测到钟洵的身份时,他不再想以人设为名困住他。
他尊敬他,也敬佩他。
哪怕他将重逢后从钟洵口中听的话串联在一起,聪明地意识到他对自己存了什么样的心思,也不想在他昏迷的时候放肆,不经过他同意任意地亵渎。
他克制又矛盾地攥紧了手。
“钟洵,这个时候你应该抱我的。”
他极为轻声地说道,声音里带了一丝委屈。
只是这次,没有任何不屑与嗤之以鼻回应他。
空气中的尘埃和夜露都没有理他,船下潺潺的潮水声更不解其意,有节奏地靠岸又离岸。
然而,万籁俱静中,竟有哐当一声巨响回应了他。
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强烈的失重感!
姜简警惕地坐直,目光锁在舱门上,一边提防管家进来,一边摸索着靠近舱中唯一一个圆形的舷窗,看向窗外。
月光从舷窗洒落进来,姜简为眼前的景色怔在原地。
夜色下海平面望不到尽头,一只鸥鸟从舷窗的视野中飞过。
船竟然在飞,在缓缓浮空!
港口上不再有其他船只停泊,镇上成群的石头建筑越来越小,而他们离天空越来越近。仔细听,水在船下的流淌声逐渐变成滴落在海面的声音。
姜简皱眉,他捕捉不到任何引擎驱动的声音。
这就是要让他们喝下汤水的原因吗?
不能为任何人所知的那条通往城堡的路线,不是地下密道,不是穿越凶险的森林,竟是……城堡拥有会飞的船?!
钟洵的昏睡,为的就是换取他眼前的这一刻。
姜简屏住呼吸,将舷窗外的一切按照比例错落有致地装进自己的脑海中。
船飞起的时候,已经驶离小镇港口很远了。当它开始向上浮起时,镇上的人几乎看不出来那天上的一抹黑点究竟是什么。不过这样远的距离,让他窥见了Tarina小镇周围完整的地貌。
远处是交叠的雪原与山脉,数条河流从山谷中奔流而下,最后汇聚成一条流经小镇的河流。小镇坐落在河流的冲积扇上,广场建在河东,钟塔是整个小镇的最高点。
其中一条河流从山中发源,流经一片广袤无垠的森林。
船晃晃悠悠飘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开始调转方向,晃晃悠悠地往下落。
姜简在转向的瞬间确定了城堡的方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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