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在经历什么?”006号不禁问,“为什么我们看不到惩罚室里的内容?要保护嘉宾隐私吗?”
统筹轻嗤,嘲笑着他天真的想法,说:“才不是,因为惩罚室的场景是通过某种特殊刺激直接在他视网膜上成像,被神经系统捕捉后传到大脑使人‘看见’,我们是无法捕捉到的画面的,只有受罚者本人能够感知到如临其境的场景,同时干扰并影响听觉、触觉甚至是痛觉。”
“这些是你当上统筹之后才知道的?”
“对啊,反正你也只能在我这儿听听了,就别想着说给别人了,这些内容都是受限制的,一个字符串你都说不出口。”
006号以为自己以001号身份跟着钟洵在所有节目中横着走已经很牛逼了,可最近和统筹接触多了才发现,自己只是个被管辖的打工仔,只对分配到自己头上的工作和权限了如指掌,对整个演播中心和节目组的其他情况一知半解。
他的声音有些闷:“可它们是基于什么营造出最逼真的场景折磨嘉宾?”
“当然是记忆。虽然说惩罚室是独立于场记体系之外的存在,但两边数据是打通的,被我们屏蔽过后每个嘉宾现有的记忆数据组批量被惩罚室抓取,至于他们如何分析,如何实现,都只是道听途说,惩罚室构建的核心设计,身处场记体系中任何权限的AI都无从得知。”
说完,统筹想了想:“哦,好像只有我的上一任知道。”
“上一任去哪儿了?”
“这我就不清楚了,估计是升职了?”统筹声音有些紧张,“我说兄弟,你能专心点吗?我感觉你的嘉宾要炸了,他这样情绪也太不稳定了,他不稳定是件很危险的事情啊……”
“我知道啊!”006号欲哭无泪,他调出惩罚时长:“可他妈的要在里面待整整48小时!!!”
根据违反节目规则的轻重程度,惩罚时长有所不同。
通常一个嘉宾违法人设后的惩罚时间大都集中在2-6小时之间,被动或无意识下违反人设的惩罚时长会稍微轻一些,具有主观违反人设意愿的惩罚时长会翻倍。
上次因为他对姜简人设的不知情,只给了55分钟惩罚。
而像这次这种时长,006号是第一次见!
“什么?惩罚室那边是不是和我们有仇?钟洵个人稳定要排在最高优先级,他们的算法怎么回事?!”
统筹似乎也没有想到会是这种情况,严肃地说:“六六,你做好准备。”
惩罚室对于他们这些场记也有限制。
当嘉宾进入惩罚室后,场记无法通过腕带设备与嘉宾沟通并提供帮助。
只有当嘉宾处于濒死的精神状态,或是生命体征表明极度危险的情况下,才允许场记的外力介入。所以006号只能高度集中地监测钟洵的生命体征,随时准备给他外力保护。
惩罚室。
钟洵眼见着姜简和另一个男人消失,一个人缓缓蹲在原地,眼中夹杂着失落与痛苦。他垂下头,好像与主人走丢的大型犬,在原地安安静静地等待着有人能回来找他。
江风吹动了他的领口。
钟洵抬眼,发现身边的场景又换了。
通过上一次的惩罚,他已经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为了摧毁人意志而存在的虚幻场景,时间没到自己没办法离开,那些画面自己躲也躲不掉。
唯一的办法就是保持内心的坚定。
他自我安慰着,缓缓闭上眼,深呼吸,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来迎接即将面对的一切。
但还在睁眼的瞬间破防了。
路灯昏黄,雪花从夜幕下飘落,落在姜简眉睫。
姜简踮起脚尖,将围巾挂在那人脖子上,眼角带笑地裹紧。那人仅露出的眼睛也被额前碎发遮着,扶着姜简转身,从后将他圈在怀里。
他们站在江边,江上的观景轮船缓缓驶过。
两人嚼着耳朵说悄悄话,目光却都望向江面。
钟洵狐疑地转头。
回眸的瞬间,五光十色的烟花在天空中炸裂。
盛大而绚烂。
钟洵蓦然想到了曙光二中的天台,太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你许了什么愿?”
“朋友答应带我去江边看烟花,我希望能实现,如果可以,我们一起。”
好一个“我们一起”。
江风吹得人心神荡漾,烟花迷乱了人的脸庞。
他看着他们在烟花下拥吻,看见姜简泛红的脸颊和氤氲的双眼。
钟洵抱膝,将头埋在膝盖上。
他不去看,那画面找死地冒出来,即使闭上眼也依然能瞧见。
那人接了一通电话,脸上浮起歉意,揉了揉姜简的脑袋,匆匆离开,而姜简站在原地,望着那人离开的方向,笔直地站立,直到消失在路的尽头,才转身朝反方向走去。
走着走着,姜简忽地停在原地不动了。
雪下大了,纷纷扬扬地落在他的肩上、头顶,大有一副将自己埋成雪人的架势。
他竟开始解扣子,将外套脱下来。
他在干什么?
钟洵不解地抬头,却发现他正好站在自己面前。
心跳重重地在逼仄的心室里疯狂蹦迪。
他有些害怕,眼前的姜简会突然掏出一把刀插在他的心口,以完成这次惩罚最壮烈的篇章。
没想到,姜简缓缓蹲下身,将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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