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应当不算,若拿出来恐怕只有将狐狸崽惹毛的份;至于制陶烹茶、调香弄剑,对狐狸崽来说顶多算是闲趣,还是大人的闲趣,娃儿们约莫是无甚感觉的。思来想去,不知怎么就给他想到了厨艺上头。
狐狸崽爱吃,这是东华觉得毫无疑义的事,攸攸是毫不掩饰、逮什么吃什么的全面派,滚滚则是千挑万选、食不厌精的精细派。他自认在吃食上头也有些追求,虽说早年出了一道名声在外的硬菜,但这么多年经过了凤九的日夜熏陶,怎么也该有了改观。若是以此抓住狐狸崽们的胃,应是最能体现来自父亲的特别爱了!
于是烹饪这件事迅速提上了太晨宫的议程。
重霖作为首当其冲的知情者,一不留神差点打翻了手中端着的茶盏,心中暗暗叫苦:帝君怕是忘了早年走过水的后厨,还有那两根一朝化为灰烬的万年沉香木,他奔波了好久才重新觅到替代的材料。
彼时,听到风声的一干仙官还明里暗里向重霖打探,帝君是在炼制什么珍贵的丹药,还是修炼什么高深的术法,竟然一次用去了两根万年沉香木。重霖捏着鼻子好一阵哼哼哈哈才算将这话题糊弄过去。后来一段时日九重天都有帝君将重新出山的风声,很久才不了了之。
太晨宫的一众仙侍仆从也是心底哇凉:帝君什么都好,就是总拿糖醋鱼荼毒人忒不地道。虽说能有资格被他老人家荼毒已是荣幸,可看着一干老大不小的仙君伸腿瞪眼翻倒在地,观感着实不美,不仅吃鱼的人有阴影,围观的人也有阴影。
这么多万年,太晨宫的仙侍仆从中与帝君闹出桃色新闻的有且仅有一例不是没有道理,这一例还是未来的帝后娘娘乔装改扮成的小宫女,到底是外来的不知底细,走得近才看得明,不是帝君颜色不好,实在是草是猪笼草、花是食人花,一不小心要人命!
有一阵东华热衷于厨艺,还总是盯着糖醋鱼祸祸,太晨宫上下莫不头皮发紧、四肢发凉,唯恐试菜的“重任”落到自己身上。好在有小帝后控场,在帝君突发奇想用三昧真火烹鱼最终烧了太晨宫后厨之后,这场水深火热的“试炼”终于在凤九的怒火中落幕,众人再不用浑身汗毛直竖来昭示紧迫感了。
此时听得帝君居然旧事重提,要拿这百毒之首来祸祸自家娃儿,一众仙侍仆从瞠目结舌之余无不痛心疾首:帝君,虎毒不食子啊!
奈何,小帝后不在家,少了主心骨就少了底气,不得不迫于淫威低头妥协。望见仰着一张粉团儿样的面孔一脸期待的小殿下攸攸,众人皆神情莫名,捏着拳头与良心作斗争,不知该不该告诫小殿下万不可抱有期待,以及九尾狐的小命很金贵一定要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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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华做事向来周全,既要服服帖帖收了狐狸崽的胃,自然要做足功夫保证售前售后,他很是贴心地问两个小狐狸崽:“想吃什么?”
滚滚也是见识过父君淡定站在后厨走水现场的,闻听此言不由紧张地吞了口口水,脚下不落痕迹地退了半步。
攸攸却误会哥哥在想什么好吃的,一派天真问道:“什么都可以吗?父君好厉害!”
狐狸崽捧场,老神仙得意,于是那日的菜谱便定了佛跳墙。
东华挑这菜一来是冲着这“佛跳墙”别名“福寿全”的好彩头,二来狐狸崽爱吃荤腥,这味菜中荤腥品种尤为繁多,互相渗透又各具特色,他早年尝过确有些印象。
再者,别人或许认为这道菜不易,可于他而言并无差别,不过是多些步骤罢了,这四海八荒还有他不敢挑战的?食材不是问题,鱼翅鲍参在凡世或是富贵人家的稀罕物,在太晨宫着实不值一提,鸡鸭猪羊之类更是普通,另有平常人最嫌麻烦的火候时长,他不是还有法术?
说干就干,老神仙略看了看菜谱便开动了。
啧啧,刀法是着实精彩,银光闪过,切片的薄如蝉翼、切块的方正均匀、去壳的干净利落、刮毛的纤毫不染;身段手势也好,一瓢似泼墨山水,一撮如萧萧夜雨,勺起犹日月经天,勺落是百川归海,一举一动不紧不慢,眉眼淡定行止从容,端的是神仙风姿。
攸攸是真心喝彩的,她觉得要不是娘亲不在,一定比她赞美得还要大声,有谁能把下厨都做得如此高雅美观?唯有父君尔!
跟在她后头稀稀拉拉的响应者,如滚滚、重霖、一干仙侍仆从,莫不带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趁着父君忙碌时,滚滚拉过妹妹偷摸塞给她一颗药丸,附在她耳边交代:“抽空赶紧吃了!”
“这是什么?”攸攸疑惑地问。
“保命药!”滚滚偷瞄着父君的动静,见他似要回过身来,立时加快了语速,“别多问,吃就是了!”
攸攸摇头不解,她的小脑袋瓜里已被锅中不时冒出的香气塞满,自以为是地吐槽哥哥:这会儿吃什么药呢?苦苦的,影响她品尝父君做的美食!再说,就算是药,这么吃不影响药效么?
攸攸收起了药决定饭后再吃,一旁的滚滚只有干着急却救不了自作聪明的妹妹。
在众人提心吊胆的小半日里,太晨宫的后厨虽数度冒起火光,但始终控制在危险的边缘,没有真正起火。
攸攸一度以为,下厨就是要如此酷炫地在火中游走方叫本事。
滚滚眼神复杂地望着妹妹,不知这神经大条、我行我素的本事是随了娘亲还是父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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