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倚在柜台里的伙计懒懒起身。
危野在雕花乌漆椅上坐下,看了一眼吊儿郎当的伙计,这孩子没什么精气神,是干活太累了吗?
这是我侄子,他打小就这样。掌柜的满嘴夸奖,别看他这样,干活可勤快,脑子也聪明着呢,算账跑腿都是一把好手。自从他来铺子里,帮了我不少忙。
顺子刚来不久,身上穿的却是高等级伙计的衣服。危野似笑非笑道:万掌柜倒是举贤不避亲。
万掌柜嘿嘿笑,一点儿都没不好意思,都是为了生意,就算被人说闲话我也忍了。
危野勾了勾唇,看向不远处的谢束云。
这位便是咱们三爷?万掌柜是个人精,一瞧谢束云一身道袍就看出他的身份,果然是人中龙凤,一表人才
恭维话还没说完,谢束云忽然道:这朱砂有问题。
万掌柜微微变色,仍端着笑脸,三爷,瞧您说的,咱家铺子里绝对都是好货,怎么可能有问题?顺子!他给侄子递了个眼色,是不是运货的时候没瞧仔细,让东西受了潮?
都是我不小心,后头还有货,我这就去换。顺子撸起袖子上前,就要把装朱砂的木匣端走。
谢束云手掌一张,按在木匣边缘。顺子使了一下劲竟然没搬动,脸都憋红了。
危野有点惊讶,谢束云有两把刷子啊。
001道:【根据资料,道士一个人走南闯北,上山下崖采药,一般都会练习一些护体的功夫。】
哈,这下有意思了。
【你好像很高兴?】
001察觉到他心底声音雀跃。
这不是上杆子给我创造立威机会嘛。
万掌柜欺他年轻不懂,危野进门就看了出来,他走到谢束云身边,三弟懂行,不如具体说说?
谢束云拇指粘起一拈红色粉末,和食指搓了搓,指肚上蒙上一层浅红色。嫂嫂你看,掉色。他道:纯正的朱砂是不掉色的,这里面混了不少其他粉末,染成红色,外表便以假乱真。
这是一匣朱砂粉,并排放着的是一匣块片状的朱砂。谢束云捡起一片看了看,又道:这一盒写的是上等镜面砂,镜面砂以色鲜红、有光泽、质脆者为佳,这里面却掺了颜色灰暗质重的豆瓣砂。
鱼目混珠,以次充好。危野面色沉了下来,他压下怒火,仍然平静地质问:万掌柜怎么说?受潮了?
三爷年轻,恐怕看走了眼万掌柜强笑。
我是年纪不大,却跟朱砂打了十几年交道。谢束云拍拍掌上残留的红粉,瞥他一眼,你开药铺的时间应该不比我短,真的看不出来?
万掌柜脸颊抽搐了一下,忽然转头骂侄子,顺子,我叫你去买朱砂,你眼色怎么长的,怎么买回这样的孬货来?
叔,我?!顺子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忙弯下腰认错:我那天喝了点酒,眼花,这才被人骗了。
危野冷眼看着这两人唱双簧。
你糊涂啊!给主家办差怎么能这么大意?万掌柜骂完,对危野欠下身,当家的,都是我管束不严,这些损失我自掏腰包补上,您看这样怎么样?
不急。危野微微笑了一下,万掌柜见他和颜悦色以为过关了,刚要恭维他一句,却听他接着道:既然顺子喝酒去采货,想必看走眼的不仅朱砂吧。
万掌柜是谢家老人,他轻易处置会叫其他人寒心,事情变大才能有所断决。
谢束云不用危野说,已经转身去看其他药材。
不会有其他问题,何必劳烦三爷万掌柜脸颊肉抽了起来,裹着三层肥肉的脖子上瞬间冒出腻汗。
谢束云看起来好说话,其实是个相当随性自我的人,从他当众说要养危野就能看出来。
此时他不想理万掌柜,就算对方跪下哭求也只是左耳进右耳出。
谢束云逐一检查药材,很快从中发现许多以次充好的情况。
危野唇边弧度彻底收了起来,他笑时有多好看,此时就有多冷,万掌柜,你该不会想说,这些事都是顺子做的吧?
万掌柜擦着汗还要强辩,危野转向墙边不敢说话的两个小伙计,你们来说。
两个伙计不敢张嘴。
放心说,我保你们。危野用手段利诱,一个伙计才壮着胆子道:这些东西都是掌柜和顺子新进的,我们也觉得不对,但掌柜的就让我们卖这些。
一个人开口就好办了,另一个也说:以前负责采买的李副掌柜,被他借口年纪大给赶回家了!
危野给出两块银元,又有账房急忙插言:买的东西虽然次了,账上出的钱反而多了!
欺上瞒下,中饱私囊。危野淡淡道:万掌柜,这件事没那么容易了。
他生起气时睫毛微垂,红唇紧抿,冷艳之色灼人眼球。
叫人瞧着他这般模样,心便不由自主揪了起来。
谢束云学医学道,一向认为天下人都是骨肉裹着皮囊,对人的外表并不敏感,此时目光也停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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